希幾乎是立即撲了過去。

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險些摔倒，子還沒站穩，就迫不及待問蔣諾昀：“我姑姑……怎麼樣了？”

蔣諾昀目沉重地看著，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希的心慢慢往下墜，卻始終墜不到盡頭。

張了張，聲音已經啞了，角努力想往上彎，可惜無論嘗試幾次，總是做不到微笑的樣子。

最后，只是艱難出幾個字：“蔣醫生，我姑姑的手，很順利，對吧？”

蔣諾昀沒出聲。

就繼續道：“很順利的，我姑姑不會有事的。你醫那麼好，況且羅蒙教授也趕到了，我姑姑怎麼會有事？會醒過來，很快就會醒過來。一定是這樣，是這樣的。”

蔣諾昀重重嘆了口氣，抬手想要去抱，卻想到自己一的，雙手在半空中止住。

聲音沙啞又疲憊：“對不起，希，我……”

希立刻打斷他的話：“不，蔣醫生，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你救了我姑姑，我應該激你，我很激……”

“希。”

蔣諾昀喊的名字，后面的話卻像是卡在了嚨里，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無奈地把頭扭到一旁。

羅蒙教授在他后面走出手室，看到希的時候，腳步停下來。用外語問了蔣諾昀一聲，后者緩緩點點頭。

羅蒙教授越過他，走到希面前，用生的話通知：”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

希揚著角，表古怪地去看蔣諾昀：“蔣醫生，羅蒙教授是不是搞錯了？他跟我說請節哀，我為什麼要節哀？我姑姑就要好了……”

蔣諾昀終于看不下去了。他不得已，雙手環抱住希的肩膀，語氣艱難又抑：“希，你姑姑的手……失敗了……對不起，希，對不起。”

如此直白的話徹底碎了希的幻想，無法再欺騙自己，眼淚奪眶而出，瞬間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麼也止不住。

仰著頭，臉上一片，不停地問蔣諾昀：“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羅蒙教授不是已經來了嗎？為什麼你跟他都沒能救活我姑姑？”

蔣諾昀一不地站著，臉也很難看。他作為一個醫生，沒能救活病人，心里已經很難了，此刻面對著這樣脆弱不堪一擊的希，更是難到了極點。

羅蒙教授看不下去，從旁解釋道：“蔣醫生是個很好的醫生，他已經盡力了。任何手都有失敗的風險，何況這個病人的氧指數實在太低……”

說到一半，他看見蔣諾昀正在沖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羅蒙教授嘆了口氣，離開了。

蔣諾昀雙手環抱著希，一只手放在背上輕輕拍著。

“希，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他輕聲道，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會嚇到。

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某個封印的咒語。話音剛落，希便嚎啕大哭起來。

一整天沒吃沒喝，提心吊膽地熬到這時候，幾乎已經沒什麼力，這時候緒徹底崩潰，很快就支撐不住，整個人地往下倒。

蔣諾昀忙把抱得的，也顧不上自己這一的。

不大能站得住，他就讓把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耳邊清晰地回響著抑又痛苦的哭聲，就算隔著手服，也能約到肩頭的意。

這兩個月來，他時常在醫院里見到，印象里，似乎每一次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不是隨便啃兩個包子，就是什麼也不吃，總是把盡可能多的時間留在病房外面，多看一會兒姑姑。

怪不得越來越瘦。

他心里糟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陡然發現，耳邊已經沒有了的哭聲，連輕微的泣聲也聽不見了。

他立刻慌起來：“希！”

細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哭暈了過去。

因為一直靠在他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一松手，就綿綿地，像個破敗的布娃娃似的往地上倒。

蔣諾昀忙把打橫抱起來，發了瘋似的往急診室跑。

……

傅誠深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回去他和希住的那棟別墅的。

陳蕓出了車禍，十幾輛車撞在一起，把路堵得死死的，救護車開不過去，又了胎氣，在車禍現場直嚷嚷著肚子疼。

的手機也撞壞了，有路人過去救，就讓人家給傅誠深打電話，說自己是傅太太，去醫院產檢的路上出了車禍，和肚子里孩子都危在旦夕。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傅誠深以為自己會很慌，畢竟陳蕓肚子里懷著他的孩子。

可他沒有，他異常的冷靜。

近乎平靜地聽完路人的轉述，一邊讓李顯記錄路人的聯系方式，承諾會重謝人家，一邊通知了他的直升機駕駛員。

一切都安排得果斷又周，如同在指揮一場籌備已久的收購案。

直到希的電話打過來，他才稍微了陣腳。

沒和他說幾句話，就開始一直沉默著，任憑他怎麼喊，也沒有回應他，后來甚至把電話掛斷了。

他給打了無數個電話，一直不肯接，再后來，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他干脆作罷，等著自己想明白了，主打電話給他。

后來，陳蕓又打來電話，哭著跟他說：“誠深，對不起，都怪我不好，我不是一個好媽媽。要是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想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哭哭啼啼地聲音吵得他心煩意，心不在焉地安了幾句。

陳蕓不肯罷休，不停地念叨著”不想活了“，哭了好一會兒，又可憐地求他。

“誠深，你來醫院看看我，看看我們的孩子吧，他還沒有見過爸爸呢。我也想，在離開世界之前，能親口和你說聲對不起。誠深，求你，來看看我們。“

傅誠深考慮了一會兒。

他雖然不相信陳蕓真的會”不活了“，可是他的未婚妻，又當著現場那麼多人的面說出了這個事實，想必這會兒陳蕓所在的醫院附近全是記者。

他要是不出現，還不知道那些記者們會怎麼寫，只怕會影響到傅氏的價。

“好。”

他答應了，也很快趕去了醫院，陪著陳蕓做了一項又一項檢查，做足了一個丈夫該做的事。

他特意留在醫院里過夜，讓記者們拍到第二天才離開的影，又趕回公司理了一些急事，一直到下午才忙完，生平第一次提前下班回家。

然而，希卻不在別墅里。

他給打電話，依然打不通。

又去檢查的房間，的所有東西都好好地放在原。

就連書房里那份離婚協議書，也原封不地在屜里躺著，需要簽名的地方依然是一片空白。

看上去，只是在賭氣，故意躲起來不讓他找到，好他著急而已。

他從不愿慣人這樣的病，要躲，就隨便躲好了。

一天，兩天。

希一直沒有回來。

他該上班就去上班，該去醫院看陳蕓就去醫院，并沒有到任何影響。

直到第三天晚上。

他下班回來，推開門，便看到玄關放著不大的一個行李箱。

他沒有這個的行李箱，這是希的。

回來了。

他淡淡掃了眼行李箱，慢條斯理地換鞋，上樓，推開房間的門。

房間被整理過了，所有的東西都換了新的，巾、浴袍、牙刷、洗發水……

所有屬于的東西也全都消失了。

除了，他買給的那三個皮包。

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頭，毫看不見使用過的痕跡。

也是，簇新的。

這個房間重新變得冰冷起來，一同住進來之前那般，高檔、豪華，卻沒有溫度。

更沒有在這里生活過的一痕跡。

他心里掠過一不安，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書房走。

書房門沒有關嚴，可見是有人進去過。

他去按屜的碼，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指尖一歪，按錯了碼。

書房里響起刺耳的一聲提示音，他只能耐著子重新輸碼。

屜打開了。離婚協議書被放在所有文件的最上面。

他拿出來，直接翻到最后面。

那個本該是空白的地方，此刻，工工整整的，落下了的簽名。

字跡一筆一劃，娟秀中帶著和這個人一樣的執拗勁。

他再往前翻，看到財產分割欄里，寫下這樣的一句話。

“本人希，自愿凈出戶，所有婚姻存續期間所得夫妻共同財產，全部歸傅誠深所有。”

他心里迅速冒出一片邪火來。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自愿凈出戶？

是覺得他給不起想要的，還是覺得他吝嗇得不想給？

他擰了眉頭，一邊快速下樓，一邊給打電話。

這次倒是通了，接得也很快，聲音聽起來啞啞的，也沒多神。

吐字倒是很利落：“傅先生。”

“你在哪兒？”

他問。又怕還要躲他，忙又道，“你的東西還在，我知道你回來過，你就在附近，對不對？”

沒有瞞，淡淡回答他：“我在噴泉旁邊的椅子上。傅先生，我一直在等你。”

他注意到說的那個“等”，煩躁的心有片刻的寧靜。抬腳就往屋子外面走。

“我馬上到。”

沒一會兒，就看到希坐在長椅上，視線還無焦點地落在噴泉白嘩嘩的水柱上，夕的余暉還不吝嗇地灑在上，給度了一層不真切的金邊。細碎水花飛濺在擺上，似乎已經打了一小片，在椅子上，卻渾然不覺。

再走近點，他看得更加真切。

左胳膊上纏了一圈黑紗，人也十分憔悴，好像瘦了一大圈，整張臉都是不正常的白，白得幾乎明，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吹走似的。

看上去慘兮兮的。

傅誠深走過去，挨著坐下，目掃過放在膝蓋上的手，很自然地握住，指腹輕輕挲的掌心。

語氣放得很輕：“怎麼不回家？”

希慢慢把手從他手里出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緒，甚至有些機械地開口。

“傅先生，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