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遲遲不開口，徐敏麗也不著急，等的過程中，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個。

希看到了，忙站起來，要幫續杯。

被擺手制止了：“夠了，不用了。”

希重新坐下，在淡淡目注視下，著頭皮開口：“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

希心里咯噔一聲，雙手攥住水杯，因為太用力，指尖顯出不正常的白。

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又開了口：“傅先生曾經和我說過，您不好，他爸爸又常年在國外，他小時候生病，都是自己抗過去的。我那時候聽見了，心里很難過，也沒怎麼過腦子，就承諾以后他再生病的時候，我會好好照顧他。其實當時，我還生出了點妄想，希我能早點遇，那他生病的時候，就不用自己抗了。”

的話一旦說開，從前被自己刻意制住的心便慢慢滋生、漫延開來。

低著頭，眼神有些茫然地盯著餐桌布的花紋，角勾了勾，有些自嘲道：“其實，仔細想想，就算我能早點認識他，也不會有機會照顧他的。說起來，也只是我不切實際的想法罷了。”

徐敏麗靜靜聽著，沒有嘲笑，也沒有對的話點評什麼。只是在停頓下來的時候，輕輕問：“還有呢？”

希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面前的人渾上下都散發著與世無爭的佛系，才會讓即使知道面對的是傅誠深的媽媽，還是忍不住說出心底那些，從來不敢對別人說出來的話吧。

說：“我看到別的人和傅先生很親近的時候，我……會傷心。”

頓了下，又道：“今晚，那個混混舉著鐵棒朝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心里想的不是自己要逃走，而是……是……當時傅先生他背對著這一切，他看不見，我怕他出事，我想提醒他……我明明提醒他了，可他還是……這是我的錯，那些混混是朝我來的，如果不是為了來救我，他不會出事……是我……”

努力抑了一晚上的緒，至此，徹底崩潰。

希雙手捧著喝了一半的橙，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掠過臉頰，一滴接著一滴落進杯子里，和橙混合在一起，瞬間消失不見。

徐敏麗嘆了口氣，出手，隔著餐桌握住希的手。

“好孩子。”

似乎有話想說，目落在希上，閃了又閃，最終，卻只化了一聲聲的嘆息。

遞了紙巾過去，等希自己慢慢止住眼淚，語氣淡淡，像是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

“雖然阿深是我的兒子，我心里當然是站在他那邊的。可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傅家的男人都薄，別讓自己陷進去太多。”

希睜著一雙淚粼粼的眼，有些不解地看著：“徐阿姨……”

“你看看我現在這幅鬼樣子就知道了。”

徐敏麗淡淡笑著，那雙一直平靜的眼里，此刻，卻出現了今晚唯一的緒波。

是怨毒的，

眼里的恨意一閃而過，很快，就重新歸于平靜，只對希淺笑著道：“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年輕的時候鬼迷心竅，接了公公的條件，嫁給阿深他父親。”

希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

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徐敏麗，不想放過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徐阿姨，你的意思是……傅先生的爸爸，他……對你不好嗎？”

其實也不難猜。夫妻兩個常年分隔兩地，能好才怪呢。

只是有點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愿意相信。

徐敏麗瞇起雙眼，眼角有水閃現：“我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幸運地被公公選中，毫無阻隔地嫁豪門。婚后半年就懷了孕，一年后順利生下阿深。當初，不知道有多人羨慕我。覺得我就是話故事里的灰姑娘。我也是在阿深一歲之后，才明白自己要為這份‘幸運’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希想要再問，可徐敏麗已經不想再說了。

自己轉著椅往門口走：“回去吧。這里是暖和，可待得久了，怪悶的。”

希忙過來推。

兩人回到醫院的時候，急診室門口依然是保鏢林立，可見傅老爺子還在里面沒有離開。

徐敏麗看了眼這陣勢，道“這里到現在都很平靜，看來阿深的傷并不嚴重，不然公公早就讓人拆了這家醫院。這里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我撐不住了，先回車里休息。希，不如你也先找個地方休息。”

希搖搖頭，語氣堅定：“我就在這里等。“

徐敏麗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喊照顧的人來推椅，好不牽掛地走了。

希一個人重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著里面結束，等著傅老爺子放進去。

而急診室里，做完了一系列檢查的傅誠深這會才剛剛恢復了點神。

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見面前除了醫生和護士以外，只有面容嚴峻的傅老爺子和李顯，眼里難免出了失。

也是他此刻了傷，心神疲憊，才沒掩飾好這點緒，讓傅老爺子看見了，本就嚴峻的一張老臉瞬間黑了下來。

“你是在找希？”老爺子問他。

傅誠深收回視線，并不看他，語氣里著點不耐煩：“是不是人老了，疑心疑鬼的病都會加重？”

老爺子冷哼了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就在不久前，你對我說過什麼？你說，就算了站到你面前，你也不會對心。可是你看看今晚，你都干了什麼蠢事？”

男人薄抿一條直線，即便病容憔悴，周的寒意也不容忽視。

他冷冷道：“我想做什麼，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那和傅氏，也無關嗎？”

老爺子繃著臉，拿出幾張照片，劈頭朝傅誠深砸過去。

傅誠深的手上還連著檢查儀，上又有傷，避無可避，他也不愿意在老爺子面前怯，子一不，任由那些照片砸到他頭上、臉上。

眼神冷冷的，似乎是在嘲笑傅老爺子就只剩這點能耐了。

倒把一旁的李顯嚇了一跳，趕撲過去擋，擋了一部分，又撿起掉在地上的照片，整理好，拿給傅誠深看：“傅總，是今晚老爺子和那幾個董事喝茶的照片。”

全部看了一遍，確認道：“二房的人沒有去。”

傅誠深掃了一眼，掀起眼皮子，神慵懶，等著傅老爺子開口。

老爺子目在他臉上被照片劃過的地地方停頓了下。

好像劃爛了？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他上了年紀，老眼昏花，看錯了也是可能。

他選擇無視，重重哼了一聲：“別以為你在背地里搞得那些小作，就真的能瞞得過我。你想要吃掉我手里的份，把我排出傅氏，還早好幾年呢！今晚，只是我對你的一次試探，你要是能及時趕到阻止我，或許握會到欣，還會把你推薦給那幾位董事，讓他們為你所用。可惜，你為了一個卑賤的人，太讓我失了！“

“卑賤的人？”傅誠深冷笑，抬眸凝視傅老爺子，“可是爺爺您親自給我選中的妻子呢。”

傅老爺子睨了眼他，不怎麼在意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選希做你的妻子嗎？”

“爺爺不妨直說。”

“我選，就是因為，毫無背景，就是一顆隨時可以放棄的棋子。”

傅老爺子沉聲道，“咱們傅家，幾代人苦心經營，風頭太盛，自然會引起別人的嫉妒。商場上那些老狐貍們想要暗算一個人，有的是層出不盡的花招。你要做傅氏繼承人，就不能有肋。你從小就跟你父母不親近，他們不了你的肋。再就是要為你妻子，為你生兒育的人，你可以跟親近，想要多親近都可以，但，絕不能對。”

傅誠深收回視線，低下頭。額前垂下來的發遮住了他的目，讓人無法察他此刻的想法。

傅老爺子繼續道：“希這丫頭，爹不疼媽不，邊沒幾個親人，就算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更不會有人跳出來為做主。傅家生意上的那些對手想要用來要挾你，只會白忙一場。”

傅誠深眸一閃，不聲問道：“爺爺當年選中我母親嫁進傅家，也是這樣考慮的？”

傅老爺子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并不避諱：“沒錯。不只是你母親，便是你，當年你太爺爺也是這樣考慮，才選中的。”

傅誠深笑了笑，語氣卻很冷：“所以，在傅家男人的眼里，娶妻只是為了生下繼承人？”

“沒錯。在這一點上，你父親，還有你二叔，都做得很好。”

傅老爺子冷著臉看他，“我希，你也不要讓我失。再有類似今晚這種事，我會讓人盡快打發走希。”

“知道了。”

傅誠深面無表地點了點頭，聲音輕飄飄的。

傅老爺子定定看他好幾眼，似乎在確認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的。

可惜，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孫子，在掩藏緒這種事上，已經青出于藍，他仔細辨認了半天，也無濟于事。

最后，只好冷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