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祿海心里的想法只是瞬息，他面上神不變，堆起更深的笑容。

他微微前傾，低了些聲音。

“大將軍快人快語，雜家也就不兜圈子了，皇上深知大將軍勞苦功高，以子之撐起邊關半壁江山，實屬不易。”

“故而此番若大將軍能恤圣意，予趙曦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皇上那邊，雜家必定極力陳。”

他稍作停頓，觀察了一下許靖央的神。

只見許靖央微微垂眸，看著眼前的沙盤，像是在認真聽他說話，并無不悅。

潘祿海這才繼續道：“雜家離京前，陛下曾私下慨，我大燕開國以來，未有子因軍功封爵者，實乃一憾事。”

“將軍，奴才斗膽猜測，因您赫赫戰功，皇上說不定有打破陳規之意。”

“若大將軍此次能再立奇功，與王爺一舉平定北梁禍，雜家愿以項上人頭擔保，必在陛下前，力諫為大將軍封侯拜相！”

“屆時，大將軍不再只是將軍，而是一方君侯，擁有自己的食邑封地，可自置屬。”

“您麾下這些忠心耿耿的將士，也有了更穩固的歸宿和前程，即便是百年之后，您依然名垂青史。”

潘祿海說著，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大將軍，到時候您平步青云，可一定要提攜奴才啊。”

許靖央挑眉看著他，心下冷笑。

不愧是掌印太監，這好張口就來，他倒是真敢講。

不過潘祿海用詞極其謹慎，一句“斗膽揣測”，就說中了許靖央心深最想要的東西。

可是，他說歸他說，一個奴才，難道還能做皇帝的主？

到時候打完仗，又是一番說辭。

許靖央不會上這個當。

“公公，空口無憑，”許靖央眸清亮，直視著他，“你今日說日后如何在陛下面前為本將言，他日回了京城，局勢萬變，又如何保證今日之言還能作數？”

潘祿海微微擰眉。

許靖央勾：“本將需要一點實在的東西，才能相信公公的誠意，才能甘愿冒這軍規的風險。”

潘祿海面難，著手：“這，大將軍，您這不是為難雜家嗎？雜家一個侍，無長，哪有什麼東西能您的眼。”

他表現得十分窘迫，仿佛毫無辦法。

許靖央靜靜看著他表演，等他話音落下，才緩緩開口——

“公公過謙了，陛下此次派你來邊關，勞軍督軍，權同欽差，豈會毫無憑證？若本將所知不差，陛下應該賜下了一方私印予你，以備不時之需吧？”

帳空氣瞬間凝固，潘祿海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他面上克制的極好，可是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皇上私下賜印之事極為，主要是為了在必要時，能一定程度上制寧王蕭賀夜。

這許靖央遠在邊關，是如何得知的？

他猛地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的將軍，其心思縝、報靈通遠超他的想象。

不愧是從尸山海里殺出來，能執掌神策軍的人。

神策神策，算無策。

“大將軍說笑了……”潘祿海干笑兩聲，試圖掩飾，“并無此事。”

許靖央微微后靠，手指輕敲桌面，發出輕響。

“哦？那就是本將的消息有誤了，既然如此，便是公公毫無誠意，只想用空話套取本將放人，那麼，請回吧。”

語氣變得冷起來：“趙曦之事，休要再提，本將還要部署軍務，就不送公公了。”

許靖央拿起旁邊的兵書，直接下了逐客令。

潘祿海頓時急了。

上頭對趙曦之事催得，他若辦不，回去必定責罰。

眼看許靖央就要喊人送客，他咬了咬牙，急忙抬手：“大將軍且慢！”

許靖央抬眸看他，目平靜無波，等著他的下文。

潘祿海臉變幻，最終像是下了極大決心，重重一嘆。

“唉！大將軍果真……慧眼如炬。”

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帳外，然后極其緩慢地從取出一個明黃錦囊。

解開系繩，出一枚小巧玲瓏卻工藝極其湛的玉印。

印紐雕盤龍，玉質溫潤，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此乃陛下恩典，賜予雜家以備萬一之用，”潘祿海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大將軍，此干系重大，您……”

許靖央不等他說完，已自然出手。

潘祿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那方小印輕輕放在掌心。

許靖央拿起私印，仔細打量了一番。

是皇帝私印無誤，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潘祿海，必定是有別的作用。

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眸深卻是一片深邃，看不出喜怒。

“有了此，本將自然相信公公的誠意了。”

許靖央將私印握在手中，忽然抬眼，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不過，本將實在好奇，趙曦究竟有何特別之，竟能讓陛下如此掛心，甚至不惜讓公公拿出如此重要的信來換？”

潘祿海心頭一。

他面上立刻堆起慣有的笑容，回答得滴水不：“大將軍明鑒，陛下乃是一片惜才之心，更是想彰顯我大燕子亦可從軍報國、不讓須眉的氣度啊！”

“趙曦再不堪，也是陛下親封的束尉，若就此埋沒甚或問罪，于天家面有損，陛下這也是為了大局考量。”

許靖央靜靜聽著，知道他沒說實話。

但并不追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原來如此，陛下圣明。”

將皇帝的私印妥善收好，隨即揚聲道：“寒！”

帳外寒應聲而。

“傳令，將趙曦帶出牢獄，由潘公公，即日起，從末等兵卒做起，好自為之，戴罪立功。”

寒眼中閃過一詫異，但毫不猶豫地拱手：“是，將軍！”

隨即轉出去傳令。

潘祿海見狀，長長松了口氣。

他拱手道：“多謝大將軍全！雜家激不盡，陛下面前，必當……”

“公公不必多言，本將心中有數，”許靖央打斷他，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清冷，“若無其他事，公公請便吧，大戰在即，本將軍務繁忙。”

“是是是，雜家告退，不打擾大將軍了。”

潘祿海目的達，不敢多留，連忙行禮退出了大帳。

帳恢復安靜，許靖央指尖輕輕挲著那枚微涼的玉印，目再次落回沙盤之上，眼神銳利如刀。

康知遇此時進來了。

“將軍，剛剛潘公公將趙曦領走了。”

“我知道。”許靖央看著玉印，冷淡說，“這潘祿海，多半不是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