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貴人沒有理由這麼做。”

莊貴妃頓了頓，眼中閃爍：“那麼后宮之中，還有誰有能力和機，如此準地設局，既除了春貴人腹中的皇子，又能一舉將本宮打塵埃？”

答案呼之出。

小蔡子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恍然大悟，卻又不敢直言對方的名諱，只是低聲音道：“若真如此……那位心思也太過歹毒、縝了！”

“可是娘娘，咱們無憑無據……”

莊貴妃聲音冷：“本宮知道無憑無據。”

“但只要是狐貍，總會出尾！”

“小蔡子，你給本宮仔細去查！張公公和小六子，平日跟哪些人有過來往……一一毫的蛛馬跡，都不要放過！”

“本宮倒要看看，這背后究竟藏著多魑魅魍魎！”

小蔡子立刻躬領命，眼神頗為沉穩：“是，奴才明白了！定會暗中仔細查探，絕不敢有負娘娘所托！”

莊貴妃看著他，心中那口郁結的悶氣，總算稍稍疏解了一些。

失了一個若離，若能栽培起一個更得用的小蔡子，或許……也并非全是壞事。

這場仗，還沒完！

……

后宮皇嗣夭折，本就非同小可。

尤其跟大周歷代帝王枝繁葉茂的形相比，當今陛下的子嗣，著實算得上單薄。

因此，即便春貴人腹中是個帶著異域脈的皇子，那也依舊是金尊玉貴的龍種！

春貴人驟然小產掀起的波瀾，絕不僅限于宮墻之。

這個消息迅速傳到了外面。

在這場風波里，除了不幸喪子的春貴人，和下不力的莊貴妃。更引人矚目的卻是莊貴妃的父親，莊太傅！

原因無他。

莊太傅的聲太隆了。

帝師還朝，天下文人士子景從。

他幾乎是清流領袖，道德標桿般的存在！

偏偏在此時，他的嫡剛剛獲賜協理六宮之權，便鬧出如此不堪的紕，致使皇嗣夭折。

這簡直像是一記響亮的耳，狠狠扇在了莊太傅“修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金字招牌上！

一時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與莊家不睦的政敵，自是暗中竊喜，逮住機會便大肆攻訐。

即便是中立之輩，也不免心生疑慮。

一個連兒都教導不好的人，真的能輔佐君王治理好天下嗎？

這暗流，莊太傅豈會知不到？

風波起的當夜，莊府書房的燈火徹夜未熄。

翌日早朝，氣氛格外凝重。

文武百依序奏事。

莊太傅一步出文隊列，手持玉笏，深深俯首，沉痛的聲音回在大殿里：“……陛下，老臣教無方，致使貴妃下不嚴，釀宮闈大禍，皇嗣夭折。”

“老臣愧對陛下信任，更無立于這朝堂之上……”

“懇請陛下嚴懲貴妃，以正宮規，以儆效尤！”

“老臣……亦甘領失察之罪！”

說罷，莊太傅袍便要跪下，花白的胡須因激而微微抖。

這副痛心疾首、大義滅親的模樣，令人觀之容。

然而他的膝蓋還沒地，龍椅上的帝王便已開口：“太傅不必如此。”

南宮玄羽的目，掃過下方神各異的群臣，緩緩道：“后宮之事，朕已查明，乃奴才貪懈怠所致。”

“貴妃確有失察之責，朕已收回協理六宮之權，令其于宮中思過。”

“然，此事與太傅何干？豈有兒行事不慎，反累及老父請罪之理？”

帝王看著莊太傅，語氣稍緩，甚至帶了一寬之意：“太傅乃國之柱石，朕之肱。如今朝局初定，百廢待興，正需太傅這般老之臣鼎力相助。”

“太傅豈可因后宮些許瑣事，便妄自菲薄，棄江山社稷于不顧？”

“此事不必再議，朕心意已決！”

這番話，既全了莊太傅的面，明確將罪責限定在后宮瑣事和奴才過失上，未波及前朝。又再次申明了帝王對莊太傅的倚重、信任。

徹底堵住了那些想借題發揮之人的。

莊太傅聞言，深深一揖，聲音哽咽：“陛下……陛下寬宏，老臣……老臣慚愧！”

“老臣定當竭盡殘年，以報陛下天恩！”

禮部尚書低垂的眼簾下，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陛下此刻的寬宏與維護，與其說是恩典，不如說是警告和平衡。

陛下需要兄長來穩定朝局，故而絕不會因此事徹底厭棄莊家。

但經此一事，莊家聲損已定局。

不管是他，還是兄長，日后在朝中行事勢必變得艱難，更需謹小慎微。

陛下看似輕描淡寫的寬，實則比任何嚴厲的申斥，都更讓他們到脊背發涼……

君恩似海，亦深不可測。

今日能捧你上天，明日便能踩你泥。

莊家的所有員，在波譎云詭的朝堂中，都愈發如履薄冰。

晉王垂手立于宗親隊列之中，眉眼溫潤，姿態謙和，未毫異。

然而，他低垂的眼簾下，一雙深邃的眸子里，掠過了一極難察覺的滿意芒。

陛下果然如此置了。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既懲戒了莊貴妃，全了宮規統；又維護了莊太傅的面，穩住了前朝局勢。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這就夠了嗎？

不。

晉王心中冷笑。

千里之堤，潰于蟻。

莊太傅那看似堅不可摧，如日中天的聲，經此一事，已然被鑿開了一道細微卻致命的裂！

今日朝堂上，那些原本蠢蠢，意圖攀附莊家這棵大樹的員，此刻心中怕是都已打起了鼓，生了猶豫、觀之心。

晉王的目，狀似無意地掃過文隊列中，幾個神微妙，眼神閃爍的員。

這些人，往日或許對莊家趨之若鶩。

如今見莊家的兒，在后宮鬧出如此不堪之事，連帶莊太傅聲損。只怕他們那點投靠的心思，也要淡上幾分了……

而這，正是他的機會！

他未必不能從中運作，將這些搖擺不定的墻頭草，悄無聲息地拉攏到自己這邊來。

積多，聚沙塔。

這力量不容小覷。

想到這里，晉王對水溪閣的那位功臣，倒是滿意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