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溫，臥室里只亮著一盞線和的臺燈。

方允靠在床頭，寬松的睡下，孕肚已頗規模。

趙廷文坐在側，掌心倒了些許散發著淡淡植清香的防妊娠紋護理油，作極其輕地在隆起的小腹上涂抹、按。

手掌寬厚溫熱，力度恰到好。

但這并非全部。

伴隨這溫的按，趙廷文低沉悅耳的嗓音在靜謐中緩緩流淌，容卻讓方允聽得一愣一愣的。

“……故明主之治國也，明賞則民勸功，嚴刑則民親法。賞罰不信，則令不行……”

他正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地對著的肚子背誦《韓非子》選段。

一段背完，稍作停頓，他又切換了模式，用清晰而理的語調分析：

“當前國際形勢，多極化趨勢深發展，但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亦有抬頭。我國需堅持獨立自主的和平外政策，維護核心利益，同時推構建新型國際關系……”

他甚至還穿了幾句流利的法語外辭令。

方允：“……”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抬眼看看一臉專注、仿佛在主持高層政策研討的丈夫。

表從逐漸變了茫然和……一荒謬。

肚子里這兩個小家伙，現在最大“就”大概就是會踢膀胱，能聽懂這個？

而且，這胎教容是不是過于核了點？

趙廷文似乎察覺到的走神，抬眼看，黑眸在下顯得格外專注：

“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沒有，很舒服。”

方允連忙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肚子：

“你跟他們講這些……不會已經幫他們選擇好以后一定要走什麼路了吧？”

趙廷文手上的作沒有毫停頓，按依舊溫。

他淡然地點了點頭，仿佛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嗯。趙家的孩子，無論男，路都是注定的。這是責任，也是宿命。”

他像是在闡述一套運行了百年的程序，路徑清晰，不容偏差。

方允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理解這種簪纓世家的傳承和期，也明白趙廷文自己就是這樣被塑造出來的完“作品”。

思及此。

目落在男人低垂的眉眼上，想到他曾被納這嚴合的軌道，不曾有過年，一難以言喻的母心疼悄然彌漫。

手指無意識地著被油滋潤得的肚皮，著里面小家伙偶爾的胎，聲音溫：

“那這麼說來……他們倆最輕松自在、可以無法無天的日子，大概就只剩下在我肚子里的這幾個月了吧？”

趙廷文按的作微微一頓。

他垂眸，目落在隆起的腹部。

臺燈和的線為他濃的眼睫投下小片影，遮住了眼底的緒。

有對方允話語中那份憐惜的了然，有對自己長路上嚴苛訓練的回憶……

過了片刻，他才抬起頭，角勾起，輕輕頷首：“或許。”

隨即，重新低下頭，更加專注地為涂抹著護理油。

只是那胎教的容，依舊嚴謹而理，如同為即將踏上既定軌道的列車，提前鋪設好無形的枕木。

……

清晨帶著盛夏的灼熱，過深車窗，濾和斑，灑落車。

紅旗轎車沉穩地切開京城早高峰的擁堵車流。

后座，趙廷文與方允并肩。

方允著修黑吊帶長，外搭白襯，巧妙包裹著五個月孕肚的圓潤弧度。

除卻腹部，四肢纖細依舊，面紅潤，神采奕奕，毫無孕婦常見的疲態。

趙廷文的目落在專注的側臉上。

正凝神翻看平板上的項目郵件，眉尖微蹙，指尖在屏幕快速，神投而銳利。

在濃的睫上跳躍，勾勒出專注而充滿力量的廓。

車廂很安靜，只有空調系統發出低沉的送風聲。

沉片刻，趙廷文打破了寧靜，聲音不高，帶著不經意的閑聊口吻：

“允兒，新路項目最近推進得怎麼樣？工作強度……是不是很大？”

方允目從平板移開，看向他，答得自然：

“嗯，是累的。涉及多國法律系、融資協議、還有復雜的環保條款，各方利益博弈，每天郵件電話會議不斷，跟進細節很耗神。”

說著，還下意識地了因為久坐而有些發的后腰，臉上卻不見疲憊抱怨，反而煥發著沉浸其中的彩。

“不過，還在可控范圍！挑戰強，就也大，看著項目一點點落地生，覺很好。”

話語間滿是對工作的熱與投。

趙廷文靜靜聽著，深邃眼眸鎖住明亮的眼睛。

他知道說的是實話。

從懷孕至今，除了肚子在穩步變大，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孕吐、嗜睡或其他不適反應，力甚至比孕前還要旺盛些。

這份得天獨厚的質，讓在事業上的沖勁毫沒有減弱。

但，雙胎妊娠的風險隨月份遞增。高強度力與神繃，是他心頭無法消散的憂。

他需要為，提前規避風險。

趙廷文微微向這邊傾側了一些，聲音放得更溫和，帶著商量的口吻：

“你的力和能力，我從不懷疑。只是……”

他頓了頓，斟酌著措辭，盡量讓提議聽起來像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選擇，而非強的指令：

“考慮負荷漸重，或許……可以適當調整工作重心？轉向更戰略規劃、指導的層面？既能發揮你的經驗與判斷，也能相對輕松，避開執行層的瑣碎力？”

他目溫和，盈滿為計深遠的。

然而，方允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暫時沒這個想法呀。”

回答得干脆利落：

“項目現在正是關鍵期，我全程跟進，每一個環節都捋得很順了，換別人接手反而容易出錯。”

角揚起自信弧度，輕拍了拍孕肚：

“而且你看他們多乖，一點不鬧騰！我現在狀態正好，完全勝任。這工作給了我巨大的滿足，我很。”

的拒絕清晰、直接，帶著對工作的掌控熱忱。

那雙明亮的眼里，沒有對“輕松”的向往，唯有對挑戰與果的。

趙廷文所有預備好的、更進一步的勸說，無聲地咽了回去。

他了解。

強勸，只會適得其反，讓沮喪甚至抗拒。

對待方允，他一向明白，強的手段是最下策。他擅長的，是耐心，是循循善。

急不來。

他出手，極其自然地替將頰邊一縷發別到耳后，指腹溫熱地過的耳廓。

“好。”

他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溫和：

“你心里有數就好。有任何不舒服，或者覺得累了，隨時告訴我，嗯？”

“知道啦！”方允笑靨如花，親昵地靠在他肩頭蹭了蹭，“放心，我有分寸，會照顧好自己。”

車平穩抵達，前后黑車輛就位。

方允推開車門，作依舊利落。

回頭朝趙廷文揮揮手，笑容明，轉步伐輕快地走進大樓。

趙廷文的目一直追隨著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旋轉門。

臉上的溫和笑意才漸漸斂去，恢復了慣常的沉靜。

車窗無聲升起，隔絕喧囂。

趙廷文閉上眼，指腹無意識地輕輕挲著剛才過耳廓的地方。

說服暫時退居二線……看來需要更迂回、更妙的策略了。

生平第一次，竟有種對束手無策的微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