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杯盤已撤，笑語漸歇。

團隊員帶著滿足三三兩兩告別。陳宴辭站在門口，臉上掛著溫和得的笑容，一一送別。

“陳律，謝謝款待！今天吃得太好了！”

“陳律破費了，我們先走了！”

陳宴辭頷首回應：“路上注意安全。”

方允也隨著最后幾人一起走出，笑著對陳宴辭揮揮手：

“走了陳學長，今晚多謝。”

“客氣什麼，應該的。路上小心。”

陳宴辭笑容依舊溫和，目卻比送別他人時更深邃幾分，追隨著那道娉婷影，直到消失在通往停車場的走廊盡頭。

喧囂散盡，包廂門口只剩陳宴辭一人。

臉上笑容慢慢斂去，他向窗外沉沉夜，仿佛在追尋著什麼已經遠去的東西。

陳宴寧悄然走近，順著弟弟視線去——

恰好看到方允那輛黑奧迪亮起尾燈，平穩駛離“云境”，匯遠車燈的星河。

側頭，看著弟弟在夜中略顯落寞的側影，輕輕嘆氣。

“喜歡為什麼不去追？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不是自己爭取來的？現在倒好，玩起‘暗’了？還上癮了不？”

陳宴辭幾不可察地一僵。

他沒有回頭，目仍固執地鎖在方允車子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將那最后一點亮刻眼底。

夜給他溫潤的廓鍍上一層寂寥。

半晌，他才緩緩轉頭，角牽起一抹極淡、極苦的笑意，未達眼底，只余自嘲的蒼涼。

“追？”他低低重復，聲音輕若嘆息，帶著深沉的無力。

“不是櫥窗里可以定價的珠寶，也不是合同里可以談判的條款。”

他的目投向窗外深邃夜空，那里懸著一皎潔明月。

“是天上月。”

陳宴辭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宿命：

“清冷，高懸，華流轉，照亮了太多人的路，也包括我。而我呢？”

他頓了頓，角苦更深：

“不過是這夜幕下，蕓蕓眾生里，一個抬頭仰的人罷了。”

他收回目，看向困的姐姐，眼神清醒而無奈：

“我站在地上，著天上的明月，敬，慕，甚至……貪那一點清輝。我怎麼敢去想‘擁有’？那本就是一種……和不自量力。”

陳宴寧被他這番詩意又無比悲涼的比喻說得一愣，眉頭蹙：

“什麼天上月地上人？七八糟！方允家世背景是很好，但我們陳家也不差，你……”

“結婚了。”

陳宴辭平靜地打斷，聲音不高，卻如巨石投湖心，瞬間擊碎了陳宴寧所有未出口的話。

“……什麼？”陳宴寧愕然，確實不知道這一點。

“結婚了。”

陳宴辭重復，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卻仿佛用盡了全力氣去陳述這個事實：“嫁給了趙廷文。”

“趙…廷文？那個……w員長趙廷文？”

陳宴寧倒吸一口冷氣，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趙家的門楣，趙廷文的位置……那確實是另一個遙不可及的層面。

巨大的惋惜瞬間淹沒了。

原來不是不想爭，是本連爭的資格都沒有。

對方所的世界，是他們陳家再如何富貴也不到的云端。

“宴辭……”

陳宴寧的聲音帶著疼惜和無力，輕輕拍了拍弟弟的手臂，所有勸的話都顯得蒼白，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那你……還是放過自己吧。”

陳宴辭沉默著。

許久，他才極輕地開口，聲音飄散在夜里：

“談何容易……給時間吧。”

……

夜如墨，西街別院沉靜謐。

客廳里，暖流淌，趙廷文靠坐在沙發里，膝上文件攤開，側臉在線下廓分明，沉靜而專注。

門扉輕響，他抬首，目準鎖住歸人，無聲詢問。

方允的視線卻被茶幾攫住——素凈的水晶瓶中，幾支黃玫瑰正灼灼綻放！

花瓣飽滿盈，澤如同熔化的黃金傾瀉，在燈下流轉著潤澤。

“呀！黃玫瑰！”

一疲憊瞬間蒸騰，眼眸驟亮，如獲至寶。

歡步上前，俯深嗅，清雅而獨特的甜香沁心脾，純粹笑意在邊無聲漾開。

隨即轉，帶著夜氣的微涼與玫瑰的淡雅芬芳，徑直撲進男人早已為敞開的懷抱。

趙廷文穩穩接住，有力的手臂環住纖腰，文件被隨意擱置。

他低頭，下頜輕輕蹭著的發頂，著懷中真實的溫與重量。

“累不累？”低嗓進一松緩。

“嗯，累！”方允在他懷里小貓似的蹭了蹭，仰起臉，笑容明，“你現在怎麼給我買花兒了？”

指尖調皮點他堅實膛，“報班學浪漫了？”

趙廷文間溢出低笑，腔隨之微微震。

他抬手，修長手指帶著薄繭，極其溫地將頰邊一縷被蹭的碎發拂開。

深邃眼眸凝視著，里面盛滿了細碎暖，如同星河沉墜：

“因為你喜歡。”

他頓了頓，目掠過帶笑的眼睛，落向后那瓶生機盎然的黃玫瑰，聲音更沉緩：

“也因為…這花像你。”

“像我？”方允挑眉，帶著好奇。

“嗯，”趙廷文指腹輕輕挲著白皙的臉頰，眼神溫專注，“明亮，鮮活，帶著刺，卻又…得讓人挪不開眼，只想珍藏。”

這直白的贊讓方允心頭甜，臉頰微熱。笑著抬手，摟住他脖頸湊近親吻。

然而，抬手的瞬間，襯衫袖口落，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上面赫然印著一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紅指痕。

趙廷文的目何其銳利。那圈紅痕如同白紙墨跡般刺眼。

眼底溫笑意驟凝。他作極輕地捉住的手腕，指腹在那紅痕上小心過，沉聲問：

“怎麼回事？”

方允作一頓，笑意收斂幾分。

輕靠回他懷里，將“云境”走廊里遭遇醉醺醺的楊君逸糾纏、質問、甚至差點手的過程，簡明扼要地道出。

趙廷文安靜聽著，環在腰間的臂膀無聲地收，力道著一種抑的占有。

周溫和的氣場悄然斂去，只剩沉沉的迫。

“……他說我嫁給你是貪圖權勢，”

方允說到這，氣得坐直了：

“我當場就想給他一個過肩摔，但忍住了，打他一掌算便宜他了！”

發泄完，忽而話鋒一轉，仰臉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帶著一狡黠的試探：

“如果……我真就是貪圖你的權勢、地位，還有你們趙家的門楣……才嫁給你的，你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甚至有些尖銳。

客廳里安靜下來，只有黃玫瑰的幽香在無聲流淌。

趙廷文垂眸看，久久未言。

就在方允以為他要給出一個嚴肅甚至冰冷的答案時，他繃的角忽而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

他抬手，指腹輕輕了的耳垂，親昵又似懲罰。

“貪圖權勢？”他低笑，笑聲低沉悅耳，帶著縱容。

“只要我有，而你恰好想要，”他的目牢牢鎖住，似要穿靈魂，“給你當梯子，又何妨？”

方允被他這回答震得心尖發麻。

但趙廷文的話還沒完。

他俯首湊近，溫熱吐息帶著灼人的溫度，嗓音得極低，裹挾著追憶的戲謔：

“而且……允兒，你是不是忘了？”

他指尖輕點鼻尖，眼底笑意更深：

“當初兩家在京城飯店設宴，商量這樁婚事的時候……”

他故意拖長尾音，欣賞著眼中漸起的迷霧。

“是誰，扮作溫順羔羊？眼角眉梢卻掛滿‘不不愿’？是誰，趁觥籌錯，那雙琉璃目‘骨碌碌’轉得飛快，滿腦子盤算著如何攪黃這樁婚事？”

趙廷文惟妙惟肖地模仿著當初那副表面乖巧、實則心拼命盤算的小模樣，語氣揶揄：

“你甚至我當即起，拱手道一句‘方小姐很好，但此事不妥’，好讓你立刻困。我說的對嗎？嗯？”

方允臉頰瞬間紅！

那些極力抗拒聯姻、暗禱告吹的窘迫回憶洶涌而至！

自認天無的偽裝，自以為的小心思，竟早被這個男人盡收眼底，若觀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