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文來了正好！”

趙老爺子最先回神，笑容和煦地打破凝滯，“一家人難得湊齊，吃完飯再回！”

話音未落，阿姨已麻利地在方允側添置了碗筷座椅。

未等趙廷文回應，方允已笑著輕拽他手臂：“先吃飯，阿姨燉的湯可香了。”

說著，順勢將他引至新座，自己挨著坐下。

孟驍在趙廷文踏廳門的剎那，就已經下意識地站起了。

這位只在新聞里和長輩口中聽聞過的傳奇人，此刻真人就在眼前。

那久居權力核心、不怒自威的磅礴氣場，遠勝想象，帶來近乎實質的迫，令他頭皮發麻。

他下心頭劇震，恭敬微躬，聲音清晰有力：“趙＊員長，您好！”

趙廷文的目這才淡淡掠過他，深邃黑眸平靜無波，未作毫停留，只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便算回應。

落座后，他仿佛屏蔽了所有目，徑自拿起公筷，極其自然地開始給方允布菜。

清蒸魚腹最無刺的部分，時令蔬菜最鮮的心兒，甚至細心地替撇去湯面上的浮油，再盛面前的小碗里。

作專注稔，仿佛是天經地義的日常。

趙老爺子、大哥大嫂對此習以為常，神自若地繼續招呼孟驍。

只有第一次見到此此景的孟驍，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新聞里那位在重大場合不茍言笑、言辭犀利、代表著組織意志的大領導，私下里竟有如此……溫細膩的一面？

目不由自主地轉向那位被如此珍視呵護的“小嬸嬸”方允，只見眉眼彎彎，眼底清澈明亮，帶著被全然寵溺滋養出的自在與安然。

心頭豁然。

難怪！被這樣傾心守護，眼底的自然澄澈如斯。

飯桌氣氛在沈明薇的帶下漸復活絡。

趙老爺子抿了口茶，目投向正慢條斯理為方允剝蝦殼的趙廷文，帶著征詢之意開口：

“廷文啊，瑾禾這樁婚事，是我與孟老當年定下的。如今孟驍難得回來，你……怎麼看？”

問題一出，滿桌瞬間屏息。

趙瑾禾的心驟然提到嗓子眼，張地向小叔。

趙廷文正將一只剝好的蝦仁放方允碟中，聞言，作未停，只先側首，低聲叮囑方允，語調是旁人從未聽過的和：“慢點，小心燙。”

直到方允乖巧點頭，他才從容放下蝦殼，取過巾細細拭指尖。

抬眸，目平靜掃過對面正襟危坐的孟驍，最終落在張得手指絞的趙瑾禾臉上。

薄微啟，聲音平穩無波：

“瑾禾？”

他略作停頓，仿佛在斟酌字句，而后才淡淡道：

“年紀還小，可以不用著急。”

“……”

話音落定，整個飯廳都安靜了。

趙老爺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趙廷琛和沈明薇換了一個眼神，都有些意外。

孟驍更是心頭猛地一！

領導這話……是敲打他？還是對這樁婚事不滿？一涼意瞬間竄上孟驍脊背。

趙瑾禾更是急得不行，小叔一句話，分量比山還重！顧不得許多，下意識口而出：

“小叔，我都二十六了！比小嬸嬸還大兩歲呢……”

“噗——咳咳咳！”

正低頭喝湯、試圖把自己當背景板的方允，聽到這句石破天驚的“比小嬸嬸還大兩歲”，驚得一口湯直接嗆進了氣管！

頓時小臉瞬間憋得通紅！

趙廷文臉驟變，立刻傾過去，一手迅速接過手里的湯碗，另一只手力道適中地輕拍的后背，眉頭鎖，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張：

“嗆著了？別急，慢慢呼吸……”

他所有心神瞬間被咳得淚眼婆娑的方允攫住，剛才對侄婚事的漠然冰消瓦解，只剩滿眼憂。

那小心拍哄人的姿態，看得孟驍又是一陣瞠目結舌。

趙瑾禾也傻了眼。

看著咳得說不出話的小嬸嬸和滿心滿眼只有小嬸嬸的冷面小叔，腦中警鈴大作：完了完了，好像……闖禍了？

方允咳得眼淚汪汪，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小臉漲紅，連連擺手：

“沒、沒事了……嗆了一下……”

趙廷文確認呼吸順暢，臉恢復，鎖的眉頭才稍稍松開，但眼底的擔憂未褪。

他這才抬眸，目掃過一臉忐忑的趙瑾禾和明顯懸著心的孟驍。

神已恢復慣常的沉穩，語氣平靜：

“瑾禾，”他開口，功讓剛松懈的侄瞬間繃直，“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他目深邃，帶著長輩特有的審視和考量：

“你小嬸嬸雖年紀小些，但心堅韌，目標明確，知其所求，亦擔其所擇。”

這話，是解釋，更是對方允的肯定。

方允聽著，耳微熱，悄悄在桌下了他的手。

趙廷文反手將微涼的手指握掌心，繼續道：

“婚姻大事，非兒戲。年紀只是參考，重要的是心智是否足夠，能否看清自己的心，能否承擔起選擇后的責任。”

他略頓，目掠過孟驍。那眼神依舊清冷，卻不再是漠視，而是上位者的考量：

“孟驍剛從b隊回來，你們彼此了解尚淺。不必急于一時。”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最后落下定音：

“我剛才的話，只是作為長輩的一點建議。最終的決定權，在你手中。瑾禾，想清楚。”

一番話，既予臺階，又明態度，更暗含對孟驍的敲打。滴水不，盡顯其手腕。

廳凝固的空氣終于重新流起來。

趙老爺子捋須點頭：

“廷文說得在理，是這麼個意思。瑾禾，孟驍，你們年輕人，多接，多了解，不急。”

沈明薇也連忙附和：“對，對，多了解了解總沒錯。”

孟驍心頭大石落地，激而恭敬地看向趙廷文：“晚輩明白。”

趙瑾禾也暗暗松了口氣。雖小叔威依舊，但……至未直接拍死？

瞄了一眼旁邊的孟驍，正對上對方也看過來的目，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地飛快移開視線。

方允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角輕揚，在桌下悄悄撓了撓趙廷文的掌心。

……

晚飯在一種微妙但總算和諧的氣氛中結束。

返程的車，線和。

方允慵懶地靠在座椅里，側面向趙廷文，眉眼彎彎，角的笑意自離開老宅就沒消散過，像只了糖的小狐貍。

趙廷文姿態松弛，工作帶來的冷峻在車廂的私空間里悄然褪去。

他的目落在旁的小妻子臉上，和得不可思議，專注地聽著復述飯桌上的趣事。

講得繪聲繪，偶爾還模仿一下瑾禾當時又急又怕的表，逗得自己咯咯直笑。

“瑾禾當時被你那句‘年紀還小’嚇得，像只炸了又被拎住后頸的貓！”

方允眼睛亮晶晶的，閃著促狹的：

“還有孟驍，臉都白了，估計以為你要棒打鴛鴦呢。”

趙廷文角微勾，手將一縷蹭到臉頰的發輕輕撥開，指腹不經意間過溫的。

話至此，方允突然想起什麼，仰頭看向男人，清澈眼眸里帶著一好奇：

“廷文，咱爸以前……是不是特別熱衷于這種‘包辦’啊？”

話音剛落，一個更“危險”的念頭毫無預警地冒了出來。

幾乎是條件反地，立刻追問，微微前傾湊近他，聲音里帶上了一自己都沒察覺的張：

“那你呢？”

鎖住他的眼眸，仿佛要穿時：

“你以前……是不是也有過什麼‘預定’好的娃娃親對象？然后被你……冷著臉給拒了？”

問完，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雖然理智告訴，不太可能有這種“歷史留問題”，但上還是忍不住想確認一下。

趙廷文看著瞬間繃又充滿探詢的小模樣，黑眸里掠過了然笑意。

他沒有毫猶豫，坦然搖頭，聲音低沉而肯定：

“沒有。”

方允的心剛要落回實，又聽到他平靜地補充道：

“那時的我，是家族傾力打磨的‘利刃’，是運轉的‘機’。每一天、每一刻都被規劃到極致，為承擔未來的責任做準備。”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客觀事實：

“在那個階段，私人是冗余代碼，是干擾項，不在我的程序設定里。自然，也沒人敢輕易給我安排這種‘變量’。”

他描述的是自己二十出頭、博士一畢業便進核心軌道時的狀態。高效、冰冷、目標明確，一切個人化的東西都被剝離。

方允聽完，預想中的釋然沒有出現，反而心頭涌上一難以言喻的酸和心疼。

眼前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畫面：

年輕的趙廷文，比現在更加冷峻、銳利，背負著遠超同齡人的重擔，像一柄出鞘即見的寒刃，行走在權力的鋼上，周隔絕著塵世的煙火氣與溫度。

“像機一樣……”喃喃重復，眼底漾開憐惜和。

出手，主覆上他放在上的大手，指尖輕輕挲著他修長的手指和微凸的指節，想用自己的溫度驅散那段冰冷時留下的寒意。

何其有幸，能為他運轉世界里唯一的“例外”，能讓他心甘愿地停下腳步，為沾染上人間煙火。

這個認知讓方允心底像被最醇厚的糖浸，甜得發。

臉上的笑容驟然綻放，比車窗外流的霓虹還要明燦爛。

不再追問，只是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蹭了蹭，聲音甜：

“那……幸好你那時候是臺‘儀’。”

小聲嘟囔著，帶著點孩子氣的霸道和竊喜：

“不然，現在這麼好的你，指不定就被哪個‘預定程序’綁定，了別人家的了！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聽到孩子氣又充滿占有的話語，趙廷文不由得低笑出聲。

他側過頭，下頜輕輕抵在馨香的發頂，眼眸里盛滿溫與珍視。

什麼也沒說，只是更地回握住掌中那只的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