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濃稠如墨，連星也倦怠地云層。

方允著發脹的太，走出書房門。

客廳里，一盞孤燈暈開暖黃暈，反襯得空間愈發空曠寂寥。

墻上掛鐘指針已過九點。

“這段時間事會比較多……” 趙廷文昨夜低沉的話語猶在耳畔。

方允心頭泛起細細的心疼。他肩上的擔子那樣重，案牘勞形，怕是連晚飯都無暇顧及。

“應該快回來了吧？”喃喃自語，目掠過空冷清的餐廳。

一個念頭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要不……給他煮碗面？

西紅柿蛋面，簡單、家常、暖胃。

記得，當初從三亞回來，他第一次為下廚，煮的就是這個，那滋味，至今難忘。

然而，理想滿，現實骨。

下廚，對十指不沾春水的方允而言，其挑戰，絕不亞于在最高院打一場國并購案。

廚房瞬間淪為“戰場”。

“先放油……油熱了再下蛋……”

盯著手機教程，手忙腳翻找食材。

切西紅柿還算順利，只是大小不一，形態各異。

打蛋時，蛋殼碎屑英勇地混了蛋，被皺著眉用筷子一點點挑出來……

最后，硝煙散盡，代價是灶臺的狼藉，與一碗……姑且稱之為“西紅柿蛋面”的品。

方允看著碗里糊一團、澤曖昧的面條，以及形狀奇崛、邊緣微焦的蛋塊，心虛地自我安：

了就行！心意最重要！

小心翼翼將碗端至餐桌，恰在此時，玄關傳來門鎖輕響。

趙廷文推門而，裹挾著一初春夜寒。

門關上的剎那，他便看見了餐廳燈下系著圍的方允。

沉靜眼眸瞬間漾開暖意，一日疲憊仿佛被驅散。

他長幾步近，自然張開手臂擁懷，低頭便是一個飽含思念與歸家喜悅的深吻。

婚前那個恨不得扎在辦公室的工作狂，如今竟也開始盼著推開這扇門，擁住門后溫暖的。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發。

“唔——！”

方允氣息微，笑著偏頭躲開他纏綿的：“別鬧！給你煮了面，快洗手嘗嘗！”

臉上是獻寶似的期待與小小的得意。

趙廷文低笑，看著暖下亮晶晶的眼眸，毫不吝嗇地夸贊：

“這麼能干？我們允兒都會煮面了。” 驚喜溢于言表。

“哎呀，等嘗了再夸也不遲！”

方允被他夸得耳熱，推著他往洗手間走，心下卻七上八下。

待他落座，方允已雙手托腮，眼著他，活像等待老師點評作業的小學生。

趙廷文含笑拿起筷子，在灼灼目中，挑起幾面條送口中。

咀嚼的作似乎有那麼一瞬極其細微的停頓。

英的眉峰幾不可察地一蹙，結無聲滾，隨即……若無其事地咽了下去。

接著，他極其自然地端起水杯，連灌好幾口。

方允的心也跟著那水聲懸了起來。

他又夾起一塊形似蛋的東西，放口中。

這次，表管理似乎更到位，只是咀嚼速度明顯放緩，甚至能聽到一極細微的、砂礫碾過臼齒的悶響。

面不改，艱難咽下。

“…好吃嗎？”

方允看著他越來越“平靜”甚至“凝重”的臉，小心翼翼探問。

趙廷文抬眸迎上期待的目，無聲失笑，語氣沉穩依舊：

“還不錯，面…了，蛋…也是的。” 他準避開了所有味道與口的形容詞。

方允又不傻。這“還不錯”配上他那微妙的表，簡直就是在說“一言難盡”！

立刻搶過筷子，飛快夾起一小撮面條塞進里。

“噗——！”

咸！齁咸！仿佛打翻了鹽罐！還有一難以言喻的焦糊味！

方允瞬間皺了小臉，毫不猶豫地吐了出來。

“別吃了！” 窘得臉頰緋紅，起就要奪碗，“太難吃了！我這就倒掉！”

“不用。” 趙廷文眼疾手快按住手腕，力道溫和卻不容置疑。

看著懊惱窘的小臉，眼底漾開寵溺笑意：“沒事，能吃，別浪費。”

隨即，在方允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重新拿起筷子，面不改地將碗里那堆賣相糟糕、味道更糟糕的面條，一口、一口，全部吃了下去。

看著空碗，再看他平靜無波的臉，方允心頭心里五味雜陳，窘迫達到了頂峰。

低垂著小腦袋，聲音悶悶的：

“……我以后還是別下廚嚯嚯你了……” 簡直是災難現場！

趙廷文出紙巾，優雅地拭過角。

隨即，手將垂頭喪氣的小妻子拉到自己上坐著，環住纖腰，下蹭著的發頂。低沉笑聲帶著腔共鳴：

“我不怕被你嚯嚯。” 聲音溫得能溺死人，滿是縱容。

“不過，” 他話鋒一轉，指腹輕輕拂過細的臉頰，語氣認真，“廚房油煙重，對不好。這種‘嚯嚯’自己的事，以后還是給阿姨，或者我來。”

他低頭，吻了吻微蹙的眉心，“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比什麼都甜。”

方允靠在他懷里，聽著沉穩的心跳，著毫無保留的包容，那點挫敗漸漸被暖流融化。

好吧，的戰場，終究在法庭。

至于廚房……嗯，還是留給這個能面不改吃掉“杰作”的男人吧。

蹭蹭他的口，忽然坐直：

“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明早出差臨昌。”

趙廷文眸微凝：“明早？”

“嗯，”方允點頭，“項目急，征地糾紛、環保質疑都等著理，還有個棘手的供應商問題。越快越好。”

言簡意賅，未渲染困難。

趙廷文聽完，眼底緒難辨，只若有所思地頷首，未追問細節。

他霍然起，一把將方允扛在肩頭，嗓音含笑：

“很晚了，該睡了。”

方允笑著蹬：“我還沒洗澡呢。”

“為夫樂意效勞。”

第二天一早。

去機場的路上，天漸明，早高峰的車流開始匯聚。

車暖意融融，隔絕了初春晨寒。

趙廷文垂眸凝視著靠在自己懷里小憩的方允。

昨晚明明克制了時長，怎麼還這麼困？

“落地臨昌，第一時間給我報平安。” 低沉嗓音打破后座靜謐，是陳述，也是要求。

“嗯，知道。” 方允閉眼應聲。

“手機，”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要時刻保持暢通，別讓我找不到人。”

“好，24小時待命，保證隨隨到！” 方允俏皮地做了個保證的手勢，眼睛卻依舊閉著。

趙廷文看著生的表，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旋即恢復沉穩：

“那邊不比家里，沒有集中供暖，倒春寒起來比冬天還冷。

行李箱里我給你放了兩件厚羊絨衫和一件長羽絨服，落地就穿上，別貪圖好看凍著。冒了，難的是你自己。”

方允聽著他絮絮叮囑，心口暖流涌。難怪他早上起那麼早，原是往行李箱里塞寒。

“好，都聽你的，落地就裹小粽子！”方允豎起兩手指保證。

趙廷文薄微抿，該叮囑的似乎都囑咐了，卻依舊懸心，最終只了白皙臉頰：

“要說到做到。”

到達航站樓。

司機停穩車，取下行李箱候在一旁。

陳宴辭穿著黑大正和幾位團隊員站在一起。

他正低頭看著腕表，神是一貫的冷靜專業。邊的幾位律師助理，也都帶著出差的行頭。

趙廷文的目自然掃過。

視線及陳宴辭時，深邃眼眸幾不可察地瞇了一下。

男人對潛在敵的直覺，有時準得駭人。

陳宴辭看似專注腕表，然眼角余在紅旗車停下的瞬間，便準鎖定了方位。

那目里瞬間掠過的專注和和，未能逃過趙廷文銳利的審視。

“陳宴辭，”趙廷文幽幽開口，聲音聽不出波瀾，目投向窗外，指尖在座椅上輕敲，“他也去？”

“嗯，”方允正低頭拿包，隨口解釋道，“他是合伙人，供應商調查和合規策略是他的強項，秦總點名他負責這塊。”

語氣純然公事公辦。

趙廷文“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就在方允推門下車時，他倏然手，大掌穩穩扣住的后頸。

“嗯？” 方允疑轉頭。

下一秒，男人已強勢傾，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封緘的。

這個吻不同于昨晚的溫，充滿強烈的、宣示主權的意味，霸道而纏綿，似要將離別的不舍與心底那點剛升起的、對潛在威脅的警覺，盡數灌注其中。

方允被他吻得猝不及防，呼吸微窒，臉頰瞬間染上紅霞。

良久，他才緩緩退開，指腹意猶未盡地挲微腫的下，眼眸鎖著，嗓音低沉：

“去吧。萬事小心。”

方允心跳如鼓，臉上滾燙，嗔他一眼，又飛快瞥了眼不遠貌似未察的同事，低聲道：

“知道啦！走了！”

下車后，快步走向團隊。蕭瑟寒風吹拂著發燙的臉頰。

車，趙廷文目沉沉地看著方允走向那一行人。

陳宴辭在走近時，自然地抬起頭，臉上出了得的微笑，似乎在打招呼。

趙廷文清晰地捕捉到，陳宴辭看向方允時，那眼神深翻涌的復雜緒……

他收回視線，指尖無意識拂過自己的下。

指腹上，赫然沾染了一抹嫣紅——正是方允上的印記。

他眸驟深，隨即用指尖緩緩拭去那抹紅痕，沉聲開口：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