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男人——周景行。

宏遠建設集團掌舵人，臨昌市政法委書記周鴻德之子。

他站在原地，目若有所思地追隨著那道倉皇離去的窈窕背影，直到消失在視野里。

片刻后，他收回視線，指尖隨意拂過平整如新的西裝前襟，步履從容踏“聽雪閣”。

“景行兄！大駕臨，蓬蓽生輝！”

吳秉文率先起，笑容真誠熱絡，迎上前出手。

在商界，周景行以眼準、行事穩健著稱，風評極佳。

“周總，新年好！”

“景行哥，難得閑啊！”

眾人紛紛含笑致意，姿態放松卻著一份不言而喻的鄭重。

周景行角噙著溫煦笑意，與吳秉文有力一握，目沉穩掃過全場，頷首致意：

“各位，新年好。臨時路過，聽說你們在這聚，就厚來討杯酒喝，沒擾了雅興吧？”

聲音低沉悅耳，親和自然，毫無居高臨下之。

“您能來，是給我們添彩！”吳秉文笑著引他預留的主位。

侍者無聲遞上溫熱巾和一杯斟至七分的上好單一麥芽威士忌，冰塊剔。

周景行接過巾，仔細拭修長手指，作從容優雅，盡顯良好教養。

寒暄幾句，話題流轉。

周景行傾聽專注，發言見解獨到，謙遜有度。

談及文化保育項目時流的真摯熱忱，引得認同。氣氛融洽，充滿英圈層的默契流。

酒過一巡，周景行指尖輕點杯壁，目不經意掠過方允空位，眉頭微蹙，帶著恰到好的探詢。

他側首，語氣自然如閑談：“剛才門口匆匆那位……瞧著像方家那位？”

措辭模糊，既顯悉，又留有余地。

吳秉文笑容未變，語氣平和簡潔：

“是。家里有點事，先走一步了。” 回答極其簡。

周景行面恍然，隨即，目自然轉向侍者呈上的雪茄：

“好茄？秉文兄眼獨到。”

話題轉換行云流水，不著痕跡。

吳秉文順勢拿起雪茄剪，笑容依舊：“剛到，試試？據說有子特別的松木香，和你這杯威士忌是絕配。”

無需更多言語，雪茄的出現便是最好的轉場信號。

眾人心領神會，話題瞬間聚焦于雪茄品鑒，融洽的氣氛重新流起來。

＊

從黑天鵝出來，方允坐進車后座，面看似平靜，攥著手包的指尖卻泄了心緒的洶涌。

蛋糕有了，可遠遠不夠。

禮！一份能表達心意的禮！

送什麼？

他那樣的人，質早已無缺。

西裝領帶腕表？太過尋常，且臨時難覓稱心。

方允絞盡腦，手心都冒汗。

夕的金輝穿過車窗，在眼前跳躍。

那抹金過于耀眼，瞬間刺破紛的思緒。

大腦不控制地閃過書房深，相框里那朵凝固的枯黃。

黃玫瑰……

一個念頭驟然明晰。

“王叔，去最近金店。”語速急促，帶著不容置疑。

車子很快停在一家氣派的金旗艦店門口。

方允下車，快步走進店，立刻有經理模樣的店員迎上來。

顧不上寒暄，直接開口：“我需要一朵足金打造的玫瑰擺件，工藝要最好的，有現的嗎？”

用永不凋零的玫瑰，去凝固那份……或許曾經屬于別人的“重要”。

經理見氣質不凡，舉止間帶著急切，立刻心領神會：

“士您稍等，我們VIP珍藏室有幾款大師工藝的‘永恒玫瑰’，我這就取來給您過目。”

很快，在安靜的VIP室里，幾款金玫瑰被小心翼翼地捧出。

方允的目瞬間被其中一朵吸引：

花瓣層疊舒展，脈絡清晰，連花萼的絨都細致微，通由足金打造，在和的燈下流轉著永恒不變的澤。

比那朵枯萎的真花更一種驚心魄的、凝固的力量。

“就要這個！” 方允一眼相中，毫不猶豫，“請幫我包裝好，快一點！”

付完款，捧著金玫瑰禮盒坐回車里，方允才覺堵在口的大石頭稍微松了一點。

車輛碾過滿地碎金，緩緩駛＊安街西側別院。

方允推開門，裹挾著室外的寒氣踏玄關。

客廳沐浴在夕暖橙的暈里，一片寂靜。

唯有那份簡報靜靜躺在接收終端旁，昭示著主人不久前曾在此停留。

屏息，將懷中抱的金玫瑰禮盒與蛋糕盒小心翼翼置于餐桌，兩個盒子并排而立，如同此刻懸著的心。

這時，一陣細微人的食暖香，混合著溫和聲響，從廚房方向傳來。

方允幾乎是踮著腳尖，放輕呼吸，悄然靠近。

廚房門虛掩，暖黃的燈與濃郁的湯香氣傾瀉而出。

輕輕推開。

眼前的畫面，讓瞬間釘在原地，心口又酸又。

趙廷文背對著門，立于灶臺前。

他穿著筆的深灰西，上是熨帖無痕的白襯衫。

這分明是隨時待命、可立即理公務的裝束。

襯衫袖口一不茍地挽至肘部，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微微傾，專注地看著砂鍋里翻滾的金黃湯，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握著長柄湯勺，正極有耐心地勻速攪著。

暖勾勒著他拔而略顯清冷的背影，空氣里彌漫著醇厚鮮香。

在奔赴熱鬧、忘他生日的這個下午，他穿著隨時待命的裝束，獨自在家中熬湯。

如果角互換……不敢想得多生氣。

沒有人會不和珍視。

強烈的愧疚如同海嘯般再次席卷而來，瞬間淹沒方允。

站在門口，像個做錯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手足無措，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或許是聽到了極其輕微的靜，趙廷文攪湯勺的作微微一頓。

他沒有立刻回頭。

只是從容地將湯勺放在旁邊的瓷架上，拿起一塊干凈的布巾了手，作優雅沉穩。

然后，才緩緩轉過。

目落在門口那個抱著胳膊、眼眶微紅、顯得有些狼狽又無比張的小姑娘上。

他臉上沒有太多表，平靜得仿佛只是看到一只迷路歸家的小貓。

但那眼底深，卻清晰地掠過一極快的芒。

是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怎麼回來了？” 趙廷文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毫波瀾，仿佛只是隨口一問，“聚會結束了？”

方允被他平靜的目看得心尖發，準備好的解釋在舌尖滾了又滾，最終只出了一句帶著明顯心虛和討好意味的話。

聲音糯，不自覺地帶上了憨：

“……嗯，那個……聚會無聊的……沒意思。”

眼神躲閃了一下，又飛快地補充道，像是在努力證明什麼：“還是……還是跟你待在一起舒服。”

說完，自己都覺出這借口的蹩腳與刻意，臉頰迅速升溫。

趙廷文靜靜地看著，目在泛紅的眼眶和略顯慌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

最后只是幾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淺弧度，轉瞬即逝。

“是嗎？” 他語氣平淡，目重新落回灶臺上的砂鍋，“湯快好了。”

見他這麼淡定，似乎沒有生氣，方允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心里的愧疚驅使著想做點什麼來彌補。

連忙上前一步，殷勤地湊到灶臺邊，探頭去看鍋里翻滾著金黃油脂、香氣撲鼻的湯：

“好香啊！我來幫忙吧？需要做什麼？”

說著，手便向一旁的鹽罐。

“不用。” 趙廷文的聲音不高，十分溫和。他抬手，輕輕攔住了向鹽罐的手腕，“小心燙著你。”

方允的手腕被握住，作瞬間僵住。

抬眼看他，撞進他沉靜如深潭的目里。

那里面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悉一切的平靜。

“廚房油煙重，” 他松開的手腕，作自然地拿起湯勺，又攪了一下湯羹，“你去外面等，很快就好。”

他頓了頓，補充道，像是解釋，又像是安：“燉了竹蓀和松茸，你喜歡的。”

“哦……好。”

方允被他這不聲的溫堵得說不出更多討好的話，只能乖乖應聲。

心口像打翻了五味瓶，那剛松的愧疚，又沉沉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