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辦公第二天，理完最后一批郵件，方允盯著屏幕，只覺百無聊賴。

腳踝的腫脹消退了些許，但支依舊笨重地箍著。

窗外正好，又逢周六。

朋友也進不來這層層安檢的大院，一悶氣在口盤旋。

指尖劃過手機通訊錄，最終停在“趙瑾禾”的名字上。

比大兩歲的侄，是數能自由進出這里、又與聊得來的“同齡人”。

電話接通，趙瑾禾的聲音帶著笑意：“小嬸嬸？難得你主召喚啊。”

“在家悶得發慌，腳又不方便，”方允語氣帶點撒，“瑾禾，來陪我吃個飯聊聊天？”

“你腳怎麼了？”那頭音量陡然拔高。

“你過來，我跟你細說。”方允賣著關子。

“啊，正好下午沒事，等著，我這就殺過去！”趙瑾禾答應得干脆利落。

午餐是孫阿姨心準備的幾樣清淡小菜，香味俱全。

趙瑾禾吃得贊不絕口，直夸孫阿姨手藝又進了。方允也難得胃口好了些。

午后暖漫進客廳。

孫阿姨奉上果盤清茶后悄然退下。

趙瑾禾窩在沙發里，叉起一塊瓜：“腳遭罪了吧？不過氣還行，在家憋壞啦？”

方允捧著溫熱的茶杯，淺笑：

“是啊，骨頭沒事就是萬幸，就是這不能彈的日子太難熬。”

頓了頓，目狀似無意地掃過客廳角落的裝飾書架，仿佛被勾起思緒。

“瑾禾，”語氣放得隨意，帶著閑聊的好奇，“說起來，你小叔……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跟現在一樣？特別自律？嚴肅？”

趙瑾禾嚼瓜的作慢了下來，眼睛微睜，像是沒想到這問題。

手，坐直子，表認真起來。

“小叔啊……”拖長了調子，眼神里帶著一種混合著敬畏和一點點“不堪回首”的復雜緒。

“他在我印象里，那可不是‘自律’、‘嚴肅’幾個字能概括的，簡直就是……嗯……一臺設定好程序的機，比我爸還嚇人！”

喝了口茶，陷回憶：

“趙家子弟，皆在組織高層。對小叔的期許本就如山。但他不是被推著走，他是自己在軌道上跑得飛快，還嫌別人慢。”

“呢？”方允適時引導，指尖無意識地挲著溫熱的杯壁。

“學業上天賦卓絕，小學開始便連連跳級，視若等閑。我哥跟我，小時候一聽小叔要檢查作業，肚子都打。他目銳利，評點起來更是從不留面。”

趙瑾禾嘆了口氣，做了個夸張的汗作，心有余悸：

“印象最深的是我初中時貪玩，數學考砸了，不敢跟我爸說，結果小叔不知怎麼就知道了。

把我到書房，沒罵，就讓我把那套卷子重新做一遍，他就在旁邊批注。一道題，他能從基礎概念、解題思路、易錯點，一直講到高階引申……講得我頭昏腦漲，但確實！那過程，簡直像被放在儀下拆解。”

“聽說他二十一歲就博士畢業了？”方允輕聲問。

“對！二十一歲！”趙瑾禾用力點頭。

“實打實的博士，提前畢業那種！然后直接選調進制核心部門歷練，履歷實在太過優秀，不到三十歲為最年輕的s長。

他對自己要求苛刻到變態！幾點起，幾點學，幾點練，幾點睡，雷打不，確到分鐘！我們私下里都懷疑他是不是機人，不用充電的那種。”

語氣里的抱怨漸漸轉為真切佩服：

“趙家所有小輩都怕他怕得要死，他管得比我爸還嚴。我哥剛進制就被他丟到偏遠地方歷練去了。我算運氣好，留在了京城。”

趙瑾禾攤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

“他這套‘高標準嚴要求’，直接導致一個結果——從小到大，我們就沒見過他邊有什麼走得近的異。

曾有對家想給他塞人，結果全被他‘請’進去喝茶，殺儆猴，后來再沒人敢用這招了。

他的世界，仿佛只容責任、學識與公務。我們私下揣測，小叔他……是否天生便缺了那弦？”

趙瑾禾說得繪聲繪，語氣里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調侃。

然而，描繪的這幅“儀”、“無弦”的冰冷畫像。

卻與方允在書房里發現的那朵被心封存，寄托著“時不可驟得”悵惘的黃玫瑰干花，形了強烈反差。

方允端起茶杯輕啜。茶水溫熱，心緒卻如投石湖，漣漪難平。

那個極致自律、空白的男人……與在角落珍藏溫舊夢的男人，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趙廷文？

狀似無意地放下杯子，指尖輕叩扶手，帶著探究的笑意問：

“那他……就沒什麼別的好？一點生活趣都沒有？比如……”目掃過客廳綠植，“養養花什麼的？”

“養花？”

趙瑾禾像是聽到天方夜譚，瞪大眼，隨即撥浪鼓似的搖頭：

“不可能！小叔的時間按秒計算，喝茶看報這種‘消遣’在他那兒都浪費時間。養花？那得澆水、施、修剪……多費功夫啊！他那腦子里除了家國大事、政策文件，估計塞不進一粒多余的塵埃！”

語氣斬釘截鐵，帶著“此問荒謬”的篤定。

方允若有所思地點頭。

難道相框只是巧合？或是想錯了方向？

趙瑾禾沒察覺的異樣，放下果叉，前傾，目真摯：

“不過小嬸嬸，說真的，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喜歡你！”

“哦？為什麼？”方允被這直白的表白逗笑了，暫時放下了心中疑團。

“當然是因為你太漂亮了！”

趙瑾禾毫不掩飾，“不是俗艷，是那種……有風骨有氣韻的漂亮，像古畫里走出來的！關鍵格還招人喜歡。”

俏皮眨眼：“說起來，你跟我小叔才是一類人，都跳級完學業，你不是二十一歲就拿了法學碩士。所以我覺得你們絕配！”

方允彎失笑，話未出口，一旁手機突然震。

拿起查看。屏幕冷驟然映亮沉靜的臉龐。

是警方關于大廈地庫襲擊案的正式通知：

關于方允被故意傷害案況說明。

經查，犯罪嫌疑人王某（男，40歲），原XX科技員工。該公司年初被并購重組后，王某部門裁撤，因技能單一、年齡偏大，長期失業致經濟惡化，車貸房貸斷供，家庭矛盾激化。

王某將困境片面歸咎于主導并購的代理律師方允，認為其“助紂為”，遂生報復。先有扎車胎，后發展為持械襲擊。王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案件已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請注意后續法律程序通知。

方允握著手機，屏幕的線凝固在沉靜的眉眼間，久久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