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笑著笑著,突然發現祁讓藏在面下的眼睛彎了起來。
他好像也在笑?
他如果摘掉面,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不等晚余多想,梨月已經手腳并用地爬了過來,抱著的脖子咯咯笑個不停。
晚余摟著,想要站起來,卻再一次倒。
梨月笑瘋了,咯咯的笑聲隨風飄出很遠,惹得梅霜紫蘇和過往的行人都跟著笑起來。
沈長安站在岸邊看著們,也忍不住笑起來。
晚余笑到沒力氣,索就坐在冰面上,等笑夠了再說。
最后還是祁讓起走過來,一手一個把母二人拎起來,帶著們回了岸上。
沈長安迎上來接了晚余一把,問摔疼了沒有。
晚余說沒有,服穿得厚,一點都不疼。
梨月張著手讓沈長安抱,里一連串著“叔叔叔叔……”
大約這個發音比較簡單,比起“父皇”要好學得多,晚余只教了幾遍,就學會了。
沈長安把抱起來,幫扶了扶歪斜的虎頭帽,對祁讓說:“齊大公子,咱們可以出發了。”
祁讓便斂起了笑容,正道:“那就走吧,天黑之前趕到對岸找個地方落腳。”
沈長安應了一把,送晚余和梨月回馬車上。
馬車的車也纏上了防的布條。
頃,馬車啟,隨著隊伍駛向冰面,在當地十幾個有經驗的冰夫的引領下,向河對岸而去。
冰上行走十分緩慢,并且隨行人馬要分批過河,等到所有人都過到河對岸之后,已經是日暮時分。
夕余暉灑落在冰河之上,浩瀚的河面被染瑰麗而悲壯的赤金,如同一塊巨大的彩琉璃,折出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站在岸邊再往回看,龍津渡已然看不真切。
梨月過了最初的興勁兒,在馬車上打起了瞌睡,晚余也倦意上頭,便摟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紫蘇醒了,說驛站到了。
晚余抱著梨月下了車,沈長安等在外面,說這個驛站有些簡陋,主要是為了方便往來過河的行人,但因為天黑了不好趕路,今晚只能先在這里將就一下。
晚余說沒關系,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講究,只要有地方睡就行,又說自己當時和紫蘇在外面游時,也不是每回都能趕上客棧,們睡過土地廟,還曾涂黑了臉扮男人去村莊里借宿。
祁讓就在旁邊聽著,在面后的臉變來變去。
晚余從冷宮逃出去的那兩三個月到底都經歷了什麼,他從不知曉,因為他答應過不會和計較,不說,他就不問。
所以,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晚余還睡過破廟。
可真是膽大,還敢去人家家里借宿。
能活著走到晉中,還誤打誤撞闖到了祁的禪院,真是個奇跡。
說到晉中,這次他們在太原休整時,他也曾過去看一看祁的念頭,但他頂著齊大公子的份,不好貿然前往,只得作罷。
反正晉中就在那里,只要他不發話,祁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那里。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隊伍繼續出發,向著西安方向前進。
此時距離西安約莫還有七八日的路程,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祁讓的心也越來越浮躁。
晚余心思玲瓏,到了西安,他的份極有可能就瞞不住了。
晚余見他心事重重,便有意無意地問他:“馬上就要過年了,齊大公子也要和家人團聚了,怎麼覺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此時他們正在道旁休憩,沈長安正指點著兵士鑿冰飲馬,祁讓的視線從河邊收回,在晚余臉上打了個轉,沉一刻才道:“或許是近鄉怯吧,想到被我逐出家門的妻,心很是沉重。”
晚余垂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不聲道:“所以,大公子還是后悔了是嗎?”
祁讓苦一笑:“如果我說后悔,就可以挽回嗎?”
晚余輕輕搖頭:“覆水難收,破鏡難圓,大公子曾經勸我不要對往事耿耿于懷,要向前看,那麼,就請你也向前看吧,只要能確認們母二人過得平安快樂,你便無須掛懷,好好的去過自己的人生吧!”
“……”祁讓滿口苦,言又止,最終只點頭應了一聲,“你說得對,我們都要向前看。”
晚余看著他,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西安就要到了,他究竟是不是齊大公子,答案也即將揭曉。
祁讓被笑得了心跳,強自鎮定地將目再次投向河邊。
三日后,隊伍終于到達西安府。
車碾過寬闊平整的道,人聲,車馬聲逐漸變得集而喧囂。
晚余掀開車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巍然矗立的青灰城樓,其高大雄峻,遠超沿途所見的任何一座城樓,古老的墻磚上刻滿了風雨和歲月的痕跡,沉默地訴說著千年古城的滄桑與威嚴。
城門開著,門下商旅駝隊,行人車馬如水般川流不息,城街道寬闊筆直,縱橫如棋盤織,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旗幌招展,售賣的商品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綢,瓷,茶葉,澤艷麗的波斯地毯,晶瑩剔的大食琉璃瓶,濃郁撲鼻的異域香料,以及形狀奇特的西域樂。
空氣中織著各種語言——字正腔圓的話,濃重的秦腔,還有語調奇異的番邦語言,不管聽不聽得懂,大家都在很認真的討價還價,熱鬧非凡卻不刺耳,反而著一的生機。
一隊剛卸下貨的駱駝正悠閑地臥在貨棧門前,它們高大的軀和溫順的眼神,為街市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綢之路的起點,西北第一雄鎮,果然名不虛傳。
晚余置于在這片繁華之中,心很是震撼,著車外熙熙攘攘的人間煙火,再一次切地到,宮墻之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的遼闊與鮮活。
梅霜也興不已,抱著梨月,指著外面給看:“小主子,快看,那是駱駝,那長了一臉胡子的,是胡人,那掛了一鈴鐺的,是胡姬……”
梨月聽不懂,但不影響激的心,咿咿呀呀地嚷著要出去。
沈長安聽到的嚷,探頭過來哄:“梨月乖,再等一等,齊叔叔家馬上就要到了。”
晚余聞言,看向騎馬走在一旁的祁讓,發現他倒是很淡定,很像一個習以為常的當地人,對這些繁華喧囂早已視無睹的樣子。
不僅如此,他還打算讓他們去他家。
難道他真的是齊大公子?
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