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淵生辰這日，如上一世一般，大雪紛飛，滿宮朱墻綠瓦皆覆銀白。

文武百，皆攜家眷宮為帝王祝賀。

然不同的是，這一次的江晚棠不再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旁也不再是空的座位。

一襲華貴袍，端坐于高臺之上，而在的側坐著的是一襲墨織金龍袍，尊貴無雙的帝王姬無淵。

上一世，坐在席上，連他的容貌都看不清。

這一次，江晚棠坐在他的側，細細的打量著男人妖孽風流的面容，恍惚中想象著上一世他的模樣。

殿，酒洌肴香，言笑晏晏，席面上大家推杯換盞，此起彼伏的說笑在席間流轉。

然，江晚棠卻看得出來，姬無淵并不開心。

他眸很冷，眼前再熱鬧的景象，都好似與他無關。

然對于朝中大臣們的敬酒祝賀來者不拒，一盞接著又一盞的喝著，每次都是一飲而盡。

上一世也是這般。

姬無淵其實是一點也不喜歡過生辰的吧。

至于為什麼，如今的江晚棠多也能猜到一些。

他的生辰，必然會讓他想起自己的母妃。

據南宮琉璃死前所說，姬無淵的生母瑜妃，當年是為了保下他，自戕而亡。

席間，云裳撇下陸今安過來找江晚棠的小聚。

兩人許久未見，云裳一看到，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等到江晚棠回來之時，高臺之上，早已沒了姬無淵的影。

江晚棠低斂了眉，神若有所思。

片刻后，便轉朝著后宮方向走去。

殿外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著，將朱墻綠瓦都掩作一片蒼蒼茫茫的白。

江晚棠沒有用輦，腳踩著積雪走在雪地里，緩緩而行，旁的冷梅為撐著傘。

上雪白的狐裘曳過積雪，在后拖出一道淺淺的痕。

走至半路，江晚棠突然停下腳步。

轉過，眸寒冽的看向后白茫茫的一條宮道，語氣冰冷：“出來吧。”

一旁冷梅一瞬詫異，四眺，也沒發現四周有其他人啊。

然下一刻，拐角走出一道拔的男子影，乃是蕭小侯爺，蕭景珩。

江晚棠眸一冷，微瞇起眼眸：“是你？”

“為何跟著本宮？”

蕭景珩一襲湛藍錦袍，同上一世一模一樣。

他沒有回答，而是目懷念，眷的看著，沉默半晌，才道：“江晚棠，陛下知道你喜歡吃朱雀大街上的那家桂花糖嗎？”

方才在宴席上，他瞧見那位天下最尊貴的男人，一面喝著百敬來的酒，一面還不忘時不時的給夾菜，布菜。

而男人似乎也很了解，他夾的菜，吃得每一口，眼底都是笑意。

偶爾角沾上湯，男人也是隨手拿著出一方錦帕為拭，作矜貴，自然又捻，仿佛做了無數次。

而這些，都是他上輩子同樣為丈夫的他，從未做過的。

聽到他的話，江晚棠微蹙了眉，腦海中劃過一些模糊細碎的片段。

六歲時的白年，從樹上落下，仿佛從天而降出現在眼前，笑意溫暖的給桂花糖...

十六歲時，嫁給蕭景珩，兩人相敬如賓，每一次等他許久未歸的時候，他都會讓邊的小廝去城中的朱雀大街買一盒桂花糖哄開心。

而上一世的自己，真的很容易滿足，有個家，有人相伴就行。

本不需要人哄。

其實也沒有人哄...

這樣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都覺著可笑，心酸......

思緒回攏，江晚棠看著眼前已然陌生久遠的蕭景珩，聲音很輕很輕的道：“本宮早就已經不吃桂花糖了。”

蕭景珩神僵住，眼底的亮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下一刻，他抬起眸，對著江晚棠笑，苦的道：“也是...”

現在的，要什麼沒有，怎會在意小小的桂花糖。

他笑著笑著，一雙眼眸通紅：“對不起...”

上一世沒有好好珍惜，好好待你。

江晚棠看著泛紅的眼眶，面無波瀾，冷漠平靜的道：“蕭景珩，本宮喜歡的從來就不是桂花糖，而曾經送我桂花糖的那個年。”

“但那個年......從來就不是你。”

蕭景珩聽見這話，高大拔的形一瞬僵，頹然。

然又聽江晚棠道：“前塵盡斷，相逢陌路，蕭小侯爺，該往前走了...”

說罷，便轉離開了。

蕭景珩站在原地，看著那道漸漸遠去的背影，通紅的眼眸里，有一滴淚水落，在冰天雪地里瞬間凝結了冰晶。

往前走？

上一世的今日，他親眼目睹，墜下高樓，鮮染紅了一地的白雪，也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自那時起，就注定了，他這一生終將作繭自縛，畫地牢。

再也走不出來了......

江晚棠踩著積雪，走過重重宮墻，一路來到姬無淵的生母瑜妃生前所住的瑤華宮。

果然，在宮殿的門口看到了王福海的影。

江晚棠緩緩走近，著宮門口那塊早已褪的“瑤華宮”匾額。

王福海看到過來，有些詫異，忙上前行禮道：“奴才見過皇后娘娘。”

江晚棠微微頷首，淡聲道：“陛下在里面？”

“是。”說完，王福海又有些為難的道，“娘娘，陛下吩咐了，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江晚棠眉眼微斂，沒有再多說什麼。

靜靜地站在瑤華宮門口，向空的殿，眸幽深。

外面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落，寒風凜冽...

王福海瞧著江晚棠已然凍得通紅的面龐，開口勸道：“天寒地凍，娘娘不若先回大殿等候陛下？”

“萬一您凍著了，陛下可是要心疼的。”

江晚棠站在原地沒有，也沒有回答。

許久，眼睫了，淡淡道：“王公公，陛下每年生辰都是如此嗎？”

王福海愣了愣，之后垂眸嘆息道：“自從陛下的生母瑜妃薨逝之后，陛下每逢生辰便會來此，有時還會待上好幾日。”

江晚棠想，在當時那樣的絕境下，能夠當機立斷，舍命保下自己孩子的，定是一位極好的母親。

于是，好奇問：“陛下和瑜妃娘娘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