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說完，以為江晚棠會開口問些什麼，正思忖著自己要如何委婉一些的回答。

結果江晚棠只是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了一聲“好”，便直接轉離開了。

什麼都未說，也什麼都未問。

飛羽驚訝的站在原地，但很快他便到一刺骨的寒意從禪房傳了過來。

凍得他頓時打了個激靈。

飛羽走進去時，看到的便是姬無淵沉如水的面容，渾上下都散發著駭人的冷意。

飛羽如實復命：“陛下，娘娘已經離開了。”

姬無淵不說話，只埋頭理著奏折。

可許久過后，他手中的奏折仍舊是那一頁，一下都未翻。

飛羽看了暗自搖頭，他真是看不懂了。

人家娘娘來了，陛下板著張臉，走了，他又著張嚇人臉。

人家走的是他，真走了，不高興的也是他。

真真是帝王心，海底針。

......

彼時，佛寺前院。

鐘聲洪亮，梵音裊裊...

黃墻莊嚴，綠樹蔭，青煙繚繞。

佛寺香火鼎盛，即便是寒冬臘月，前來上香的香客們依舊絡繹不絕。

形形的男老，手持香燭，虔誠地跪拜在佛像前，閉著雙眼，口中念念有詞。

一個個臉上皆是對神明的敬畏與祈求。

然此時站在大殿外的張龍與趙虎，看著跪在大殿佛像前謝之宴，面面相覷，神各異。

趙虎心里藏不住事，纏滿白布條的手臂輕輕了旁的張龍，率先開口：“欸，你說咱們主子從前殺伐果斷，神鬼不懼，也不像是一個信佛之人啊！”

“怎的這幾天跟魔怔了似的，天天一大早就跪在佛前，聽這些禿驢和尚打坐誦經。”

說著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什麼，瞳孔猛地瞪大了幾分，驚詫道：“他......他該不會是想不開，要剃度出家了吧？”

“這可使不得啊！”

說罷，趙虎便瘸著傷的，一瘸一拐的要去殿勸阻。

被一旁的張龍扯了回來，后者無奈道：“你消停點，別去打擾主子。”

“胡思想這麼多，不如趕把傷先養好，別又走路摔到了，讓我伺候你。”

趙虎被扯著仍舊不死心的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咱們主子真出家了怎麼辦？”

“這麼多年來，我可從未見過他拜佛，還拜得這麼認真虔誠！”

張龍無語扶額：“你放寬心，縱是你想不開出家，咱們主子也不可能會出家的。”

“主子的子，你還不了解嗎？”

趙虎登時安靜下了下來：“那他......”

“不過是寺隨俗，想為心中之人祈福罷了。”張龍淡淡回答道。

說罷，他看向了跪在佛像前那道清冷拔的影，眼眸一瞬幽深如潭。

誰能想到，那個素來清冷自持，驕矜冷傲的大盛第一酷吏，有一日會虔誠的跪在佛像前呢？

明明都住在后院的禪房中，不過是一東一西的距離，自那日江二姑娘說那句不欠之后，為避嫌，他便再未出現在人姑娘面前。

一個最為理智冷靜的人，做著一些自己從前從不屑于之事。

等到誦經結束，謝之宴才緩緩睜開眼，站了起來。

見狀，張龍趙虎也走了進來。

謝之宴轉過來，在人群中遠遠的便看到了一道悉的影，微微瞇起了眼。

張龍見狀順著他的視線了過去，瞳孔了。

那影，正是那日在他們出宮時相助的蕭小侯爺蕭景珩。

張龍輕聲的嘆：“看不出，蕭小侯爺竟也是個信佛之人啊！”

這時，有個小和尚從他們面前經過，聽到張龍的話，他笑著回應：“可不是嘛，蕭施主可是我們寺里常客，三五日便會過來一次。”

三五日一次？

屬實稱得上是客了。

張龍看向了一旁一直未出聲的謝之宴。

那小和尚又道：“有時也會小住上幾日，此前他還曾拜請國師為他剃度出家，只是國師說他塵緣未了，執念未消，拒絕了為他剃度......”

“執念太深，終魔障。”

“阿彌陀佛...”念著，小和尚又搖了搖頭，嘆息：“佛度，也需自渡。”

張龍驚訝的瞪大了眼眸，而謝之宴的眸卻是晦暗了幾分。

幾人正聊著，國師寂空走了進來，徑直走向了站在一旁的謝之宴。

他握著手中佛串，雙手合十，微微行禮：“謝大人...”

謝之宴拱手作揖回禮，笑著道：“國師大人，謝某無職，稱不起您這一聲謝大人。”

國師笑了笑道：“在老衲眼中，你一直是大理寺的謝大人。”

說著，他頓了頓，又道：“謝大人是有佛緣之人，有空常來這里多待一待也好。”

趙虎聽到這句，虎目圓睜，忙激的道：“老道，有些話你可別講......”

“不得無禮！”謝之宴出口呵斥。

寂空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天之驕子，神佛自當賜福。”

趙虎聽完，樂呵呵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

寂空笑著搖了搖頭，隨后便拉著謝之宴陪他去后院禪房下棋去了。

而另一側的禪房，

江晚棠正坐在桌案前，眸沉靜的看著桌上的那張幾乎同自己一模一樣的泛黃畫像，怔怔出神。

正是之前謝之宴給的那張關于文德太后的畫像。

先前謝之宴說為了兄長讓不要查下去，確實也沒再查了。

但如今......卻是非查下去不可了。

只是，這一次，沒有再找謝之宴。

不想再牽連旁人，要自己查。

這日在姬無淵的門前吃了閉門羹，江晚棠只以為是他不想見到。

是以，在接下來一連幾日江晚棠便都沒有出現在姬無淵的面前，平日里的膳食，藥都是讓冷梅與冷雪送過去。

正因如此，某人似乎更氣了，天天冷著一張沉嚇人的臉，禪房明明炭火旺盛，可卻比外面的寒風呼嘯還冷。

飛羽簡直苦不迭。

轉眼，七日便已過去。

姬無妄的臉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比起常人到底還是要蒼白孱弱了幾分。

國師說，他只是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要醒來，便要看天意，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則半年一載，多則三五年......

甚至，也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為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