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將軍還想再說什麼。

秦瑯道：“我是沈十的夫君，阿公的孫婿，想來那位蔣前輩看在這層關系在，也會給我幾分薄面。”

有這麼一層關系在，秦瑯去請蔣平威出山，跟沈若錦去其實是一樣的。

沈老將軍的這位師弟說是在西疆境，但人已歸，千里疆土，上哪里找他去？

就算真能找到這個人，人家愿不愿意出山相助是一回事，人是不是還活著是另外一回事。

沈毅這個做阿公的，無非是用這個由頭支開小十。

但沈若錦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丟下阿公，去辦別的事，此時秦瑯主提出他去請人出山，與而言，簡直是天籟之音。

這人是越欠越多了。

如今也顧不上算這些賬。

就當……債多不吧。

沈若錦在阿公再次開口前，朝秦瑯頷首道：“那就辛苦夫君了。”

“確實如此，姑爺去也是一樣的。”

衛青山頭一個附和。

李將軍也紛紛說：“姑爺愿意代勞，那是再好不過。”

“這誰能不給姑爺面子？”

沈毅原本還想讓沈若錦和秦瑯一起去，被眾人這麼一打岔，愣是沒有開口的機會。

“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

秦瑯也是個雷厲風行之人。

既然主請纓了，就要把這事辦好。

“我送你出去。”

沈若錦利落地說道。

小夫妻這便說定了，一道同阿公行過禮，跟屋中眾人說了句“諸位慢議，我先行一步”便轉往屋外走去。

沈毅看著小十和新姑爺默契十足，連行禮作都幾乎一致，話聲未落就并肩朝外走去。

門外積雪還未完全化去，日頭西沉，最后一縷灑落庭院間。

霞落在兩人上，悄然驅散了這個寒冬帶來的冷意。

沈若錦送秦瑯到門口，備了馬匹干糧，還有十個衛隨行。

秦瑯道：“我帶十個衛就夠了，人多反而容易引起西昌人的注意，剩下的都留在西州城，任你差遣。”

秦小王爺這次來西疆，至帶了三百衛。

他去請蔣平威出山，只帶十人，剩下的全都留下。

偏偏他連由頭都找好了，讓沈若錦沒法拒絕。

“你要是想謝我，那就免了。”

秦瑯見沈若錦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率先開口道。

他說：“我不接口頭謝。沈若錦，別整這些虛的了，給我來點實的。”

沈若錦問他，“你要什麼實的？”

“你自己想。”秦瑯眸如墨地看著，“要是我開口跟你要，豈不了挾恩圖報？”

秦小王爺這人還有原則。

沈若錦從善如流道：“我夫君豈會是挾恩圖報之人？”

有這句話，就夠了。

秦瑯揚了揚下，一副“這還差不多”表，“行了，你回去照看阿公，跟他們商議接下來的作戰策略吧。我這就出發了，一定速去速回。”

“好。”

沈若錦點頭應了，卻沒有立馬轉回去。

站在門前，看著衛牽馬上前，將韁繩遞到秦瑯手里。

從昨夜在西州城見到秦瑯開始，一切都跟做夢似的。

或許京城那個地方，繁華過眼，有太多的幻象。

混世魔王般的秦小王爺，離開京城，到了這西疆之地，也顯出幾分有勇有謀、不懼生死的真面目來。

西昌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秦瑯此時出發去找蔣平威，一路上亦是危機重重，并不比留在西州城安全多。

沈若錦見他翻上馬，忍不住上前道：“秦瑯，一路小心。”

秦瑯手握韁繩，朝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麼快就當小寡婦的。”

沈若錦頓時：“……”

這廝還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

正這樣想著，秦瑯忽然打馬上前，俯下來，與耳語，“眼下敵眾我寡，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修整軍隊，閉城不出。最多三日我一定找到蔣前輩，即便他不肯出山，我也會回來找你。夫人……”

秦瑯忽然喊了一聲，“一切小心，盡力而為就好。”

“嗯。”

沈若錦點了點頭。

“等我回來！”

秦瑯說著，策馬飛馳而去。

戰火將起的西州城，街道上空空的，只有零星幾個行人。

秦瑯一行人飛馬過長街，轉眼間就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沈若錦回到主屋，阿公正與眾將領商議暫時閉城關，向就地各州求援，同時在西疆境招兵買馬。

上奏折讓皇帝派兵增援肯定是來不及了。

“但招兵買馬，要銀子啊！咱們沈家軍去年的軍餉都還沒發呢，最缺的就是銀子！”

“好馬也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

“銀子可以解決眼下的問題，但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沒銀子！”

沈家軍是四方軍隊里最窮的。

沈老將軍原本有九個孫子，一個孫媳婦都沒有，就是因為將軍們連娶夫人的聘禮都沒有。

沈若錦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他們說這話，“眼下是非常時期，先開了西州城的府庫，再開楊萬雄的私庫，有多銀子都拿出來用了再說。”

沈家軍沒錢，楊都護有啊。

這些年楊萬雄沒克扣沈家軍的軍餉，現在西州城有難，讓他們把私吞的銀子吐出來救急也是應該的。

這事沈老將軍沒說不行。

那就是默許了。

沈若錦和眾將領立即著人去辦。

眾人正商量著，西州城的將領們聽聞沈老將軍醒轉，一起過來求見。

于私，他們說來關懷老將軍的。

于公，西昌大軍就駐扎在西州城外三十里，他們也要參與商量接下來如何作戰。

沈毅自然不能將他們拒之門外，全都請了進來。

屋子里頓時烏泱泱一大群人。

是要如何招兵買馬和接下來的作戰策略就說了個把時辰，天暗了下來。

守備軍的將領們和沈家軍意見不合，一邊要什麼事都上奏朝廷，一邊要先干仗再上奏，主張“將在外君令有所不”。

吵起來囔囔個沒完。

沈若錦得腸轆轆，見阿公神不濟又要昏睡過去，問眾人“吵夠了沒有？”

直接說：“要上奏的自己去寫折子，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的那個，是嫌自己命長嗎？”

即便心里是這樣想的，也不能把這種話掛在邊。

將領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了了，快去問問廚房，有晚飯吃了嗎？”

衛青山出聲打圓場，門外小兵應聲而去。

然而下一刻。

飯菜還沒端上來，城門守衛急奔來報：“西昌大軍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