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無法接父親像打發一條狗一般打發自己。
他追問:“父皇,兒子想知道——”
他這麼一問,景熙帝驟然大怒。
他一把攥起案前卷宗,劈頭砸了太子一個滿臉,卷宗散開來,雪花一般飛了滿地。
景熙帝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嚴肅俊的面龐繃出弧線。
他咬牙,冷冷地道:“你長眼睛了就自己看,問什麼問?朕不欠你什麼,給朕滾!”
太子大驚,他沒見過他父皇發這麼大的火,也沒見過他說出這樣的話。
但他到底忍下來,跪著,將那一把宣紙抓起來,一張不剩地攥在手中,之后低頭退至一旁偏殿,迅速抓起來一張張地看。
一看之下,太子恨得靈魂出竅。
“陸允鑒,我要你死!我要你碎尸萬段!”
他縱然早已不敢肖想他的庶母,可是,他和阿嫵那一段纏綿的,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忘記的回憶。
他不允許,不允許有人給這段夢一般的纏綿涂上污漬!
他必要陸允鑒付出代價!
***************
景熙帝不曾帶任何隨從侍衛,一個人麻木地走向瑯華殿。
不過當行至瑯華殿們前時,又陡然止住腳步。
他站在長巷前僻靜的一,看著瑯華殿掛著的琉璃燈,燈盞在亮著,一如往常的許多夜晚,可是如今,昔日的好仿佛霧中花,水中影,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其實他早猜到了,知道必有一個曲折的過去,事到如今,他并不會在意那些了。
他的阿嫵往常有過什麼,他不會怪,也并不會認為是的錯,他早已經默認了這一切。
可……
他確實不曾想到是陸允鑒!
如果是其他的什麼人,遙遠的什麼人,那都是過去了,阿嫵不再記起,他也不會想,他們就這麼安靜地過日子,誰會在意。
可偏偏是陸允鑒。
陸允鑒,這個自他九歲開始便如鯁在的人,這個從他十四歲開始便強行忍的人,竟然曾經擁有過阿嫵!
這簡直是——
景熙帝深吸口氣,痛苦地想,也因為是陸允鑒,這就意味著阿嫵對自己的許多瞞,躲閃。
甚至從來沒有信任過自己,因為自始至終不曾對自己說出真相。
他就這麼寂寥地站在長巷的院墻下,看著瑯華殿的燈,一直到了很晚,他依然徘徊在那里,無法踏其中。
他想著,也許阿嫵已經知道了,也許已經在忐忑驚惶。
可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要發雷霆之怒去問什麼嗎,可又能怎麼說?
景熙帝竟然有些怕了,他視阿嫵為自己的妻,阿嫵為自己生兒育,走到今天,阿嫵于他來說便是心頭,他怎麼舍得問什麼,必是淚如雨下,驚慌失措。
他不忍心,他也怕嚇到,他應該走過去安?哄哄?
他會把陸允鑒置了,再也不提起,彼此裝傻就這麼過去吧?
景熙帝猶豫之際,又去看了兩個孩子。
如今兩個孩子送過來奉天殿,已經分別睡下了。
兩個小人兒,雪白,握著小拳頭放在腦袋兩側,睡得香甜。
看著這一對孩子,景熙帝便想起許多。
平心而論,當年太子和德寧尚在母胎之中時,他和賢妃以及那時候康妃并不稔,只是彼此各盡職責,況且他年,又忙于國務焦頭爛額的,他能懂得什麼,無非是盡其所能,叮囑各監仔細照看,并賞賜優厚罷了。
許多事,還是母后持的。
因為這個,他對于這兩個孩子的孕育以及種種過程,其實并不清楚,也就不曾親自陪著親自會孕育的種種,便是生下來后,他也只是看看罷了。
可是對于眼前這兩個孩子,他覺自然不同。
他陪著阿嫵孕育,親自過目阿嫵的膳食,時不時會查看阿嫵的脈案,會過問孕育的種種,會在夜晚摟著睡。
之后生產,他在產房外陪著,煎熬著,揪心著。
生產后,他驚喜地自手中接過哇哇啼哭的小娃娃,擁有了為人父的喜悅。
他陪著阿嫵休養,看著有了水,并甜地品嘗了。
所有的這一切,于他來說都是第一次,是新奇的,這輩子都難忘的!
這一切都將阿嫵深深地植他的心里,把視作自己的一部分。
可是現在,他才知道,竟然對自己有這樣的欺瞞!
景熙帝恨,恨極了,恨陸允鑒,也恨阿嫵。
當我欣喜若狂摟著你激不已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可曾想起過往?
景熙帝艱難地闔著眼。
他知道此時的阿嫵也是脆弱的,不能驚嚇到,可是他該怎麼辦,該怎麼面對?
就在這時,監匆忙趕來了,說是回殿的來報。
景熙帝艱難地收斂了緒,沉默了一番,才宣召。
結果那一來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皇后死了。
死了?
景熙帝略問了問,面無表地趕往回殿,便看到皇后的慘狀。
殺的人力氣并不大,顯然也沒什麼經驗,所以胡笨拙地了數次,才有這等態。
景熙帝看著錦褥上目驚心的,當即命人審問,很快便知道皇貴妃曾經來過。
眾臉慘白,語不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此時太子也已經抵達,景熙帝命太子審問。
景熙帝自己卻大闊步匆忙奔向瑯華殿,待抵達瑯華殿,他幾乎是疾步踏。
踏院中,卻見瑯華殿還和往日一般無二,此時秋,院中芭蕉搖曳,石榴花開,幾個小宮娥正安分地守在廊檐下,還有兩個小太監正在灑掃。
看到這一幕,景熙帝的心略松了下,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不對!
他的心瘋狂地跳起來,顧不得其它,大踏步邁寢殿,迎面遇到宮娥,宮娥大驚:“皇上?”
景熙帝一把揪住那宮娥:“娘娘呢?娘娘人呢?”
宮娥嚇傻了:“在,在殿中,歇著呢……”
景熙帝扔了那宮娥,奔向屏風后,一把扯開錦帳,結果便看到了一子正背對著他坐在那里。
他的心這才徹底松下。
他大口著氣,啞聲道:“阿嫵,朕——”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不對,猛地上前扼住,扭轉過來,一看之下,竟是德寧!
他死死扣住德寧的肩膀,厲聲道:“人呢,人呢?”
德寧公主慘白著臉,著他的父皇,倔強地道:“已經離開了,走了!”
景熙帝眼神鶩,一字字地道:“你在說什麼!”
德寧公主:“跑了。”
景熙帝死死盯著自己的兒,之后陡然間,他狠狠把摜在一旁。
德寧公主猝不及防間,狼狽地摔在地上,發髻散,不過咬著,一聲都沒吭。
覺得自己是對的!是大暉的公主,要做自己該做的!
從某一刻開始,心里著一些不甘或者別的什麼,直到今日,終于釋放出來。
反正心里舒坦了!
景熙帝:“來人,把關押回的寢殿!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出殿一步!”
之后,他矯健邁出,厲聲命道:“龍衛!”
第84章 追蹤
一夜之間, 皇都風云乍起。
市井百姓尚沉浸于夢鄉之中,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街道上驟然響起馬蹄聲, 車馬轟隆中, 似乎有大批人馬經過。
有人猛然被驚醒, 待要出去,皇都各卻已經開始戒嚴, 五步一哨, 守衛林立, 一片肅殺之氣。
眾人大驚,但自然不敢窺探,匆忙躲回房中,只盼著不要是什麼天大的事件。
而就在此時, 景熙帝火速傳令皇都附近州府都司下轄衛所, 有逆賊自皇都潛逃, 要求各衛所調遣銳衛兵, 布皇都各大要卡, 隨時聽候調遣, 同時令皇城十二衛, 布下天羅地網, 追查搜捕。
這皇都十二衛是他自己一手把控的親軍, 如今已經盡數出。
至于他自己,則帶著龍衛銳三百人, 縱馬出城, 直奔真武道君觀中,去尋阿嫵什麼舊識。
他布下天羅地網,是怎麼都不會讓阿嫵就此離開。
景熙帝帶領人馬, 火速抵達真武道君道觀,迅速追查到阿嫵的這位青梅竹馬葉寒,并得知對方已經于白日潛逃,一邊留派人手嚴加審訊,一面龍衛,縱馬去追。
當景熙帝騎著瘋狂的快馬時,風狠狠地刮過他的臉,他咬著牙,泛白的指骨幾乎碎那韁繩。
他徘徊了整整一晚,終于決定不再去計較,這個無無義的東西,這個養不的白眼狼,竟然跑了!
隨便抓了一個男人,讓人家帶著跑了!
痛意像一把刀,狠狠地在他口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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