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今晚便宿在奉天殿吧。”
阿嫵有些意外,還從未來過奉天殿。
奉天殿雖也是后宮寢殿,但因景熙帝也會在此打理朝政,秉筆太監以及掌印太監都會留守在此當值,所以除非有要事,不然后宮妃嬪輕易不會來奉天殿。
景熙帝看著的眼睛,輕聲道:“今日過節,你留這里陪著朕。”
他聲音很溫,阿嫵的心便好像被輕輕磕了一下。
點頭:“嗯,好。”
覺,這是有些特殊意味的吧。
因為懷了他的子嗣,所以他進一步接納自己……
踏奉天殿,了暖閣,阿嫵好奇地四看,這里比以為的簡樸許多,陳設和大部分娘子的寢殿并無不同,大花梨山水雕花屏風后,是一張花梨包鑲床,上面是黃緞金龍緙褥。
阿嫵好奇:“這就是皇上的龍床嗎?”
景熙帝笑了笑:“往日朕都是在這里歇息。”
阿嫵著實看了好幾眼,實在是太樸實無華了!
景熙帝看那眼神,多覺到了:“外臣一般止步于外殿,或者書房,這里極有人來,所以也沒必要講究什麼。”
阿嫵有個問題,想問,但又不好問。
景熙帝見言又止的,便挑眉:“說。”
阿嫵很小聲地說:“那皇上,你之前召見妃嬪侍寢,去哪兒,在這里嗎?”
景熙帝看了很長的一眼,終于確認,問起這個問題,只是純粹的好奇,沒有半分酸意。
其實事原該如此,提起這件事的語氣,是原本他該期待的。
正如當初他認為,太子早晚會有一些妾室,太子妃難道不該賢惠大度,不該學著容人嗎?
不能容人,你怎配儲君婦之位?
可現在,看著邊小子并不在意的樣子,他口竟有些悶悶的。
他定是在期待什麼,卻并沒得到。
這時,阿嫵悄悄瞥他:“不能問是嗎?”
景熙帝溫煦一笑。
作為兩個人之中的那個年長者,以及于高位的人,他不著痕跡地制下心中那稚的求。
他如今已經慢慢領悟,昔日面對小子時的高傲以及嫌棄是如此可笑,他沒有辦法占據的過去,那就該牢牢住的余生。
他心中縱然依舊有嫉妒,蝕骨的嫉妒,以至于夜晚想起來便生了煞氣,恨極了曾經霸占過的男子。
可是那又如何,也只能制下,以帝王之姿海納百川,云淡風輕,溫以對。
這麼小的小娘子,是需要一點點哄著的,就像哄著還未曾踏籮筐的小鳥。
于是他握住了的手,領著往外走,指著一旁偏殿道:“早些年行幸于偏殿,不過已經閑置幾年,所以干脆把偏殿撤了,連床榻都沒了,如今改茶房,偶爾間會在那里召見臣子。”
阿嫵在心里輕輕地吐了口氣,這個回答,聽著很滿意。
景熙帝側額,淡茶眸子笑看過來:“如今朕只有你。”
阿嫵:“嗯。”
臉上燙燙的。
低著頭,小聲嘟噥道:“皇上是皇帝,其實如果皇上……”
景熙帝聽出的未盡之言,不聲地道:“其實如何?”
阿嫵嘟噥著道:“其實皇上若要行幸后宮,阿嫵也說不得什麼啊……”
景熙帝捕捉著細微的神變化:“哦?那阿嫵心里愿意嗎?并無半分不快?”
阿嫵想起那一日,誤以為景熙帝要去臨幸惠嬪,自然是不舒服的,這種事誰愿意呢。
景熙帝看耷拉著腦袋,頗有耐心地看著。
安靜地等,等著花開。
阿嫵低頭想了很久,終于小聲說:“總歸會不舒服的吧。”
景熙帝的心便舒展開來。
他注視著面上流著的,溫聲許諾:“以后也是。”
阿嫵驚訝,抬起睫:“什麼?”
景熙帝:“以后也是,朕只有阿嫵,只要阿嫵,不會有別的子。”
阿嫵有些意外,不過仿佛也沒太意外,其實有些事是有覺的。
男之間流著的覺是騙不了人的。
景熙帝:“阿嫵是不是會覺得,朕往日過于克制了?甚至有冷落阿嫵之嫌?”
阿嫵目游移,心虛地道:“多有點吧。”
有時候會來狠的,一口氣好幾次,但有時候他只是淺嘗輒止,當然更讓驚異的是那次,半截,他竟能活生生忍著退出。
這個男人的克制忍,阿嫵實在不理解。
就他對自己的那些手段,說他真清心寡沒半分念,是不信的!
所以,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克制,又是因為什麼克制?
景熙帝垂下眼,視線淡淡地落在兩個人相扣的指尖上。
的手細,仿佛被強制地扣在自己的指關節間,有些脆弱的可憐。
他笑著道:“你想不明白嗎?”
阿嫵:“想不明白。”
憑什麼能想明白?
景熙帝:“那就慢慢想。”
阿嫵:“?”
待要細問,然而尚膳司監卻來請示,問什麼時候用晚宴。
阿嫵:“晚宴?”
景熙帝:“聽提起,你晚間用的,再用一下吧?”
如今阿嫵的晚膳都是由膳食房統一打理,專人專做,專門送過來給阿嫵用,那些膳單都會經由景熙帝過目,是以他對的膳單已經吃用了多,都了如指掌。
說不得什麼,只好道:“好。”
也是晚膳陸續上桌,倒是盛,有冬筍、銀魚、鴿蛋、半翅、樅菌和天花羊肚菜,便是果子類,就有江南進貢的羅柑和尾橘等,都是稀罕之。
不過這些于阿嫵來說,只是淺嘗罷了。
景熙帝又要吃團,那團是核桃仁和白糖的,兩個人各吃了一個。
景熙帝側首笑看著阿嫵:“吃過團,算是過節了。”
團糯香甜,阿嫵吃得口中都是甜,哪怕漱過口,依然覺得甜。
不過此時看著男人那溫醇的目,更覺得甜。
這一刻甚至生了一些幻覺,這個男人是的夫君,他們只是尋常夫妻,過著再普通不過的日子。
心里也滋生了許多溫暖,甚至覺得臉上燙燙的。
景熙帝:“時候還早,太早歇了怕你不克化,要不要去朕的書房看看?”
阿嫵有些意外:“書房?”
皇帝的書房,那不就是傳說中的書房嗎,這是能隨便進的嗎?
大暉后宮宮規森嚴,后宮不得干政,這是鐵律,書房就是皇帝理政務的所在。
景熙帝:“休沐之時,無妨。”
阿嫵心里有些忐忑,不過想想反正是皇帝讓自己去的,也就應著。
一踏書房,阿嫵便覺到權勢的震懾,這種震懾甚至并不是因為這里擺設多麼奢靡。
書房的布置很規制,規制到一板一眼,肅穆嚴瑾,卻又細致講究,案上整齊地擺放了筆墨紙硯,每一件顯然都有些來歷,做工致到了極致,旁邊有幾案桌,阿嫵猜著是隨侍在帝王邊的掌印太監等人用的?
旁邊掛了一些字畫,阿嫵不懂畫,但能掛在帝王書房的,那自然是世間罕見的珍品吧。
景熙帝挽著阿嫵的手,指了一旁鋪了明黃南繡坐褥的黃花梨寶座,道:“朕往日便坐在這里,看看奏章什麼的,偶爾也會去靠窗那里坐著看。”
他淡淡解釋道:“總在一坐著也會煩悶。”
阿嫵好奇看,那邊還有一些小件,比如紫檀木如意盒,蓮荷葉洗,填漆盂盒,以及青瓷花。
這些估計是景熙帝日常用的,看著這個,都可以想象他在這里看奏章的樣子了。
估計看著看著還得讓太監給奉茶,再吃個點心!
津津有味地打量,四看——畢竟人活一生,很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踏帝王的書房。
甚至想著,以后見到阿爹,可以告訴他,他一定會震驚!
看了半晌,終于好奇:“皇上,你坐在這里看奏章,看多了也會煩?”
景熙帝點頭:“當然了,就像你看書會疲乏,朕看奏章當然會疲乏,特別是有些臣子寫的那奏章——”
提起這個,他顯然有些不悅:“引經據典的,賣弄學問的,故弄玄虛的……”
阿嫵聽著,嘆息,很同:“太過分了,這不是故意為難皇上嘛。”
景熙帝:“是,所以這種奏章,朕統統打回去,要他們重新寫。”
阿嫵:“活該!”
景熙帝輕笑出聲,循循導:“所以以后阿嫵多朕,比如可以寫個花箋命人送來,給朕解悶,或者吩咐膳房做些湯食點心,朕看到,知道你的心思,也會覺得安一些。”
阿嫵點頭:“好,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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