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川家的餐桌上，砂鍋蒸騰的熱氣在吊燈下凝薄霧。

鹿鳴握著銀勺攪山藥排骨湯，濃稠湯泛起漣漪，倒映著眼下未褪的青影。

季臨川夾了塊燉得爛的排骨放進碗里，“醫生說你需要補充營養。”

“知道了。”鹿鳴低頭抿湯，舌尖嘗到若有似無的當歸味。

這是懷孕后總犯惡心時，季臨川特意學的溫補方子。

兩人之間的對話向來簡短，卻總在細枝末節里藏著默契。

電視傳來財經新聞播報聲，時氏集團收購案的快訊剛閃過畫面，遙控便發出按鍵脆響。

季臨川不聲地將頻道切到食節目，案板剁聲適時蓋過新聞主播的聲音。

飯后季臨川收拾碗筷：“你先回去休息，半小時后我去給你換藥。”

“好。”鹿鳴點點頭，走到一旁穿上外套。

玄關的應燈亮起，回頭時正撞見他垂眸記錄病程的專注側臉，鋼筆尖在紙面劃出沙沙聲響。

回到對門的公寓，鹿鳴擰開玻璃杯倒溫水。

玻璃杯剛上瓣，門鈴響了。

“來這麼快？”下意識以為是季臨川，趿著拖鞋小跑過去開門。

防盜門拉開的瞬間，鹿鳴角的弧度在看清來人時徹底凝固。

時野站在門口，西裝袖口隨意卷起，出腕間冷銀的表鏈。

他手里拎著致的栗子蛋糕禮盒，包裝上印著悉的鎏金LOGO——正是他們曾經常去的那家法式甜品店。

他目掃過來不及收回的笑靨：“怎麼，看到是我很失？那你想看到誰？季臨川？”

他刻意咬重最后三個字。

“你來干什麼？”鹿鳴想關門，卻被他用肩膀抵住。

“不讓我進去？”他揚了揚手里的蛋糕，“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又沒邀請你。”話音未落，時野已經側進玄關，隨手將蛋糕放在玄關柜上。

鹿鳴著他稔地解開外套，掛在帽架上，甚至回頭問：“需要換鞋嗎？”

鹿鳴聲音發冷：“不用，這里沒有給你準備的拖鞋。”

時野毫不介意，環視著簡約風格的客廳，目掃過墻上的裝飾畫：“裝修得不錯，季臨川舍得花錢。”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里？”盯著他直的脊背。

記憶閃回他送回家那天，他明明連單元樓都沒靠近過。

“有心之人，自然找得到。”時野漫不經心地回答。

鹿鳴瞳孔收：“你調查我？”

“我要是不調查，怎麼會知道你住的這房子，房產證上寫著季臨川的名字。”他過，眼底翻涌著晦暗不明的緒。

鹿鳴攥住睡下擺，“我住哪里，和你無關。”

“無關？”時野近半步，“鹿鳴，你就這麼喜歡寄人籬下？還是說，你就喜歡住在別的男人買的房子里？”

鹿鳴仰頭迎上他帶著迫的目：“我住在哪、和誰住，都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向你報備，更不到你來評判。”

時野結滾，垂在側的手攥又松開：“搬回別墅住吧，我那里的主臥朝南，充足，我很……”

他停頓，改口道，“大家都很想念你，特別是周姨，天天念叨你。”

鹿鳴后退半步：“我不會回去的，現在的生活很適合我，不用你費心安排。”

時野笑出聲，笑聲里帶著抑的煩躁：“適合？你要靠著給人房租證明自己獨立？還是指季臨川養你和孩子一輩子？”

“跟我回去，你不用看人臉，孩子也該有個完整的家。”

“這不合適，我們已經離婚了，再回去算什麼？前妻投奔前夫？”鹿鳴的聲音發，卻仍直脊背。

“有什麼不合適？”時野的聲音放，手想發頂，卻在及發時僵住，“只要我愿意，那里永遠是你的家。”

鹿鳴偏頭躲開，“我不愿意，從離婚的那一刻起，那只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住在這里好的，不用你心。”

時野目下移，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現在懷著孕，需要人照顧，住在這里連個24小時護工都沒有，我不放心。”

他頓了頓，聲音里難得有了幾分懇切，“回到別墅，有專業的營養師、私人醫生，還有周姨能照料，你總不能讓孩子跟著你吃苦。”

鹿鳴抬手護住腹部，目堅定如霜，“我說了我不需要，我和孩子有人照顧。”

“你指季臨川照顧你一輩子？”時野眼底翻涌著抑的怒意，“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放著現的家不要，非賴在別人家里？鹿鳴，你就這麼相信他？”

鹿鳴冷笑一聲，眼眶泛起紅意：“我不信他難道信你嗎？時野，我們已經分開了，你的關心，我承不起。”

時野猛地扯開領口的紐扣，額角青筋微跳：“你怎麼就這麼固執，非要把自己困在別人施舍的屋檐下？”

鹿鳴梗著脖子與他對視，眼眶發紅卻不肯示弱。

他額角青筋暴起，卻在瞥見鹿鳴倔強泛紅的眼眶時頓住。

深吸幾口氣，他放緩語調，聲音里帶著無奈和妥協：“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你。”

“我在城西置辦了一套房子，裝修、家電都按你喜歡的來，鑰匙放在周姨那，你隨時……想搬都能搬。”

鹿鳴直脊背，一字一頓道：“我不搬，也不會接你的任何東西，時野，你別想用這種方式彌補，更別想掌控我的生活。”

時野盯著，眼底翻涌著晦暗不明的緒：“你寧愿住在季臨川這里，也不愿跟我走？”

“對。”

“不行。”時野的手指扣住纖細的手腕，力道卻比在醫院時輕了許多，“我不會讓你住在別的男人家里。”

鹿鳴劇烈掙扎，瑩白的腕間很快浮起紅痕。

“時野，你放開！你這副樣子和強盜有什麼區別？用這種方式留住人，只會讓我更惡心你。”

時野俯近，高大的軀完全籠罩住，“季臨川，他知道孩子可能是我的嗎？”

“時野，你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鹿鳴偏過頭，眼角泛著倔強的水。

“直到你認清現實。”時野用拇指挲腕間的紅痕，“你以為季臨川圖什麼？圖你懷著別人的孩子，還是圖你被婚姻毀掉的名聲？”

“那不是你的孩子！”鹿鳴用力甩開他，掌心抵在他前推搡了一把。

“鹿鳴，別把我瘋。”他聲音發沉，帶著一沙啞，“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只要你回來。”

“不可能了。”別過臉，語氣冷得像冰，“你走吧，別再來了。”

時野盯著決絕的側臉，間溢出一聲冷笑。

死寂的對峙間，門鈴聲突兀響起。

鹿鳴如獲大赦，走向玄關，金屬門鎖轉的咔嗒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季臨川修長影出現在門框，目越過肩頭，落在客廳影中時野棱角分明的廓上。

他角微不可察地繃，鏡片后的眸瞬間凝寒冰。

季臨川目掠過鹿鳴泛紅的手腕，角勾起諷刺的弧度：“看來時總還是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

他邁步而，語調溫雅如常，卻帶著迫，“不過貿然出現在別人朋友家里，不覺得有失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