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延和夏晚梔到謝家的時候，場上依舊是僵持的氣氛。

瞧見謝祁延手里拿著的文件袋，老爺子示意其他人全部出去，包括謝桉。

四月了，天氣并不冷，可謝天齊卻有些打。

昨夜那種在他心頭的不安此時此刻越發躁。

同樣的，老爺子看向謝祁延的那抹視線也是充滿了不安與焦灼：“結……結果……怎麼樣？”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小孫子。

他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他從未懷疑過謝祁延不是謝家子孫，可鑒定報告就在這，如果不是……

老爺子沒敢想。

謝祁延不語，就只是將手里的報告單遞給老爺子，而后緩緩移開視線，居高臨下地對上謝天齊那抹視線。

那樣鋒利的眼神，讓謝天齊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眸。

他此刻沒來由的心慌，讓他不敢正視謝祁延。

“爺爺可以放心看。”注意到老爺子著紙張張到發抖的指尖，夏晚梔抿著笑意聲提醒。

一句話把謝天齊回避的眼神拉了過去。

那樣震驚，那樣不可思議。

直到老爺子看完后將那單子甩在他臉上痛罵他時，他才急迫地撿起那張紙急速翻閱。

視線最終定格在紙張背面那幾個關鍵字上——

“累計親權相對機會為99.9999％”。

“支持1號檢材所屬人謝天齊為2號檢材所屬人謝祁延的生學父親”。

一張輕飄飄的紙，此刻卻仿若十萬大山，得謝天齊不過氣。

將近百分之百的鑒定結果……

鑒定謝祁延是他的兒子。

親生的兒子……

謝祁延面無表將鑒定報告拿回來，再將另一份與柳書白的鑒定報告遞給他：“不是一直堅信我應該姓柳麼，看看。”

其實大可不必。

但謝祁延就是要做兩份。

他要讓謝天齊悔不當初，痛恨終，要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謝天齊面部毫無，只看到這份鑒定報告中的“不符合孟德爾傳規律”幾個字就揮手將那張紙甩開。

他幾乎是怒吼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一如當初檢查出自己幾乎不備生育能力時立馬判定姚琴出軌、謝祁延非自己親生的崩潰與震怒。

當年他那樣篤定，那樣堅信。

甚至以無法接為由連親子鑒定都不做。

他不敢做，他想留著最后的尊嚴。

而今，最權威的報告就擺在他眼前告訴他謝祁延是他親生兒子，他卻一樣無法接。

那這些年又算什麼……

鑒定結果生生刺痛著他的眼睛。

“一定是你偽造的！”謝天齊兩只手撐著椅試圖站起來，被麻痹的神經不由他支配，只撐起到一半，他又狼狽地跌落回去，朝謝祁延怒吼，“姚琴呢？為什麼不來見我？是不是你們調換了發弄了份假的糊弄我！”

他急速拍打椅扶手：“我要重做，重做！”

“有這個必要麼？”面對謝天齊的失控，謝祁延波瀾不驚，“如果不是為了證明我媽的清白，我不會浪費時間去做與你的親子鑒定，謝天齊，我說過，我寧愿自己與你沒有緣關系。”

“我媽不會再見你，永遠不會。”

不會原諒他。

他也不配得到的原諒。

纏在姚琴上的結已經解開，要的答案已經要到了。

心死了，過去就死了，無論是經歷過的好還是承過的千瘡百孔的傷，姚琴都選擇了釋懷。

用幾十年的傷痛，祭奠了一份失敗的。

該醒了。

當晚，謝天齊再次突發心梗。

咨詢過曾經檢的責任醫生，在得知自己不是先天不備生育能力，而是后期勞累力過大以及機能下降才造的病癥后，他著那張鑒定報告淚流不止。

心梗患者不宜緒激，可謝天齊經不住這樣的結果。

這個寂靜的夜晚，響起他那軀重重砸向地面的巨大聲響。

傭人察覺靜呼喊家庭醫生進行急搶救時，上百次無休止的心肺復蘇按終于讓那幾乎停止的心跳再次搏。

深夜十二點，謝祁延接了電話正要趕去醫院。

夏晚梔還穿著睡赤腳追上謝祁延：“我陪你去。”

老爺子打來的電話聽到了，說謝天齊這次危在旦夕。

那會兒，電話還沒掛，謝祁延愣躺在床上兩分鐘才有反應。

“你繼續睡。”謝祁延說著就要出門。

夏晚梔拉著他的手，目急切，語氣卻那樣溫：“阿延，你需要我。”

謝祁延眼神深邃，沉默的表證明了他現在完全捋不清的思緒。

恨謝天齊麼？

那一定是恨的。

可當知道謝天齊病危那一刻，謝祁延卻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他怎麼能就這樣撒手人寰呢。

他就應該，一輩子活在懊悔自責的痛苦與折磨中。

這事兒沒驚姚琴，謝祁延帶著夏晚梔倉促去了醫院，不是為謝天齊，而是為老爺子。

或許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不然一向威嚴的老爺子不會哽咽落淚。

到醫院才發現，謝桉也在。

不止是謝桉。

侯夢秋也來了。

面的瞬間，侯夢秋下意識地拉住謝桉。

“小桉是自己跑回來的，我會馬上帶他走……”侯夢秋的神充滿了恐慌。

當年對姚琴做的事兒雖未得手，但畢竟做過。

見識過謝祁延的手段。

將謝祁延當做是洪水猛。

人有了孩子就有了肋，怕極了謝祁延會報復。

“我不要走，我想陪著爸爸……”謝桉哭出聲，扭著被侯夢秋使勁兒桎梏著的。

“他不是你爸爸！”侯夢秋的嗓音響徹整個監護室走廊，緒在一瞬間發，卻又在看到自己兒子被嚇到的表時收了回去，紅著眼，“小桉乖，跟媽媽走吧，我們走……”

“我不走……”謝桉仍舊哭著。

謝天齊對謝桉沒有，但謝桉從小就敬佩謝天齊，敬佩自己父親。

他畏懼他，也喜歡他，更為了得到他的認可而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不用他，想留下就留下。”謝祁延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男孩兒，緩緩道，“他需要一個告別。”

監護室，老爺子強忍著眼淚看著躺在病床上帶著呼吸機的兒子。

年輕時，看著自己妻子遠去。

年老時，看著自己兒子……

“爺爺。”夏晚梔進來后扶著老爺子手臂，緩緩將目落在謝天齊上。

謝祁延站在門口，只面無表地看著。

謝天齊說不了話，目轉似乎在尋找什麼，微張著，示意著要將呼吸機撤掉。

一旁站著的醫生用眼神詢問老爺子。

好不容易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人，如果撤掉呼吸機，怕是今晚都熬不過。

謝天齊已經等不及，耗費所有力氣才抬手將呼吸機拿開一點：“姚……姚……”

醫生制止了他的行為，零散的幾個字并不清晰地出來。

夏晚梔聽得清楚，下意識地看向謝祁延。

他在找姚琴。

半晌，謝祁延才緩緩挪腳步，上前與謝天齊對視。

謝天齊緒激，用口型說著姚琴的名字。

他想見姚琴。

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愈發不穩，滴滴滴的聲音聽著規律，可那曲折的線條卻變了再變。

醫生繃著盯著監護儀。

“十分鐘前，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老爺子幾乎是抖著全說出這幾個字。

謝天齊沒多時間了。

“丸子，你勸勸……”老爺子知道，自家孫子的心是冷的，但唯獨對夏晚梔不是。

“這不是阿延能決定的。”夏晚梔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謝祁延面前抓住他的手，“給柳叔打電話嗎？”

來與不來，只有姚琴自己能決定。

半晌，謝祁延才掏出手機，那頭接電話的柳書白罵了一頓掛了電話，隔了好一會兒才發消息說已經把這事兒告訴了姚琴。

至于來還是不來，全憑姚琴怎麼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柳書白沒再發來消息。

謝祁延看向謝天齊，緩緩道：“說過不會再見你。”

所以大概率，是不來了。

聽到這話的謝天齊呼吸越發困難，病房線充足，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眼角落的淚水。

老爺子背過，沒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