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三樓的祠堂里，檀香裊裊。

半開的窗戶進來冬日的，墻上高掛著一幅幅薄家先祖的畫像。

有穿著朝服的，有穿著軍裝的，到了最近幾代，就都是穿著西裝的，個個莊嚴肅穆，無聲地注視著下方的不肖子孫。

應纏規規矩矩地跪在跪墊上，有葉書給的護膝墊著，膝蓋倒是不那麼難，只是臉上掛著被教訓后的蔫了吧唧。

盛夏里則沒那麼多講究，直接盤坐在團上，一邊著自己剛解放的膝蓋，一邊沒好氣地說：

“原來昨晚的人是靳汜啊，你這人，瞞著舅舅舅媽也就算了，居然連我都瞞著，虧我跪在這里的時候，還認真地反思了一下，是不是不該給你介紹男模？”

“但天地良心啊！我雖然給你介紹男模，可只是想讓你挑個順眼的接接，往往，完全沒想你當晚跟人發生什麼啊。”

應纏幽幽地看著：“昨晚也不知道是誰說可以給我提供房間，提供作案工，還能幫我善后，說得頭頭是道四菜一湯的，現在才說自己是素食主義者，太晚了。”

盛夏里臉不紅心不跳：“那是我喝醉了。”

應纏癟癟：“我媽媽怎麼那麼生氣啊。”

盛夏里看這既覺得自己有錯，又覺得自己罪不至此的模樣，就挪團到邊，跟分析：

“正常，換我也生氣，因為雖然你一意孤行跑去地讀書，雖然你不聽家人意見非要進娛樂圈，雖然你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里浸了好幾年，但！”

“在舅媽那充滿慈母濾鏡的眼里，你就是一個乖乖。”

應纏：“……”

好一個，“雖然你煙喝酒燙頭，但你還是個好孩。”

盛夏里掰著手指頭說：“換作是我，我那乖乖巧巧香香甜甜的小兒，毫無征兆地跑來跟我說，談了個，對象還是我曾經的敵兼死對頭的兒子，那我也不能接啊，我也得花好一段時間調理啊。”

“這好不容易調理完了，寶貝兒又來跟我說，‘其實我上次是騙你的，我沒跟你死對頭的兒子在一起，但我跟我雇的保鏢睡了，并且這個保鏢睡完我就跑了’，”

“還因為他的離開，害得我兒茶飯不思日漸消瘦，給我急得頭發都白了，想方設法逗開心，為此還辦了個宴會，卻傳出我兒徹底放飛自我，跟初次見面的男人一夜迷，還鬧得人盡皆知，可不把我氣壞了。”

應纏：“……”

“結果這也是一個烏龍！”

盛夏里唏噓地搖頭，“所謂男模，其實就是前面那個始終棄的保鏢，保鏢甩了我兒一走幾個月，最后還是覺得我兒好，又顛兒顛兒地跑回來吃回頭草，”

“而我兒這個終極腦，非但不追究他，直接跟人家和好，還手牽手來到我面前告訴我，‘你們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因為我們昨晚又發生了關系，就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在舅舅的酒店里’！”

盛夏里一拍大，“我的天啊！昭昭，我現在是代一下都想抄起撣子打死你！”

“……”

應纏無語凝噎了半晌，才像泄了氣的皮球，悶悶地說，“雖然你把所有事都打重組，還添油加醋夸大其詞，但被你這麼一剖析……”

“我也能理解我媽媽為什麼那麼生氣了。”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讓媽媽誤會跟商總了，也就不會憑空多出這麼多曲折離奇，媽媽可能也不會有這種被一騙再騙的憤怒。

可。

當時那種況，靳汜馬上就要走了，走了也不一定能回來，不將錯就錯說是商總，那在媽媽看來，就是明知道跟對方沒有未來還栽進去，也會生的氣……

嘖，千言萬語歸到底，當時就應該藏好了！！

不被發現什麼事都沒有！！

盛夏里：“雖說現在這個社會，一夜啊，閃婚閃啊，都很平常。但站在真正你，把你當眼珠子疼的親媽眼里，就是會覺得你作踐了自己。”

應纏有點好奇：“那姑姑是怎麼看待你這……唔，富多彩的生活的？”

“我媽？”

盛夏里挑眉，語氣輕松隨意，“我媽跟你媽不一樣，自己年輕的時候就玩，我屬于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好意思教育我。”

“而且我媽奉行及時行樂，覺得玩嘛，只要不落下風，不把自己玩進去，那就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對我沒什麼意見，甚至還很放心，畢竟我隨，眼挑著呢。偶爾跟我提起話題，對我只有一條叮囑——做好措施，不要意外懷孕，傷。”

應纏一笑：“姑姑確實開明的。”

盛夏里歪頭：“可有時候我看著舅媽管你的樣子，也會有些羨慕……這可能就是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吧。”

祠堂安靜了片刻，盛夏里甩了甩腦袋，把那點突如其來的矯甩開，捅捅應纏：“你不？我去廚房給你點吃的？傭人們肯定已經在準備年夜飯了，好吃的東西多著呢。”

應纏被一說，也覺得胃里空空：“那你給我拿一份椰芒果西米，要加芋泥的。”

“行。”

盛夏里利落地站起，活了一下腳，“可惜你的保鏢哥在外面罰站，眾目睽睽，我也沒法兒去替你送溫暖，只能讓他繼續喝西北風嘍。”

盛夏里溜出祠堂，只剩下應纏一個人跪著。

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看著香爐里漸漸短的香，聽著樓下約傳來的傭人準備年夜飯的忙碌聲響，肚子更了。

就在開始默默數著地板上的紋路時，祠堂的門被推開一條。

應纏以為是盛夏里回來了，一邊回頭一邊撒地抱怨：“怎麼這麼久啊……”

的話語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的，不是盛夏里。

是的媽媽。

應如愿手里端著一個白瓷小碗，碗里盛著的，正是點名要的椰芒果西米，上面還堆著滿滿的芋泥。

應如愿臉上沒什麼表，但眼神也不像剛才在客廳時那般憤怒，聲音平靜地解釋：“因為芋泥是現做的。”

頓了頓，又補充，“還是你喜歡的那種，沙沙綿綿的口。我親手碾的。”

應纏鼻子驟然一酸：“媽媽……”

應如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先吃吧，吃完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