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相隔很遠的時候,他就看見船頭有人不斷在揮手。
披著一個火紅的薄氅。
即便沒看清楚的樣貌,蕭賀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許靖央。
就像當初在戰場上的時候,騎馬飛馳過來,為他擋下那一道穿心箭時,他就記住了的影。
那時,他還不知道心藏著諸多痛苦和力。
如果知道,從那天開始他就會一直幫。
忽然,許靖央轉離去,影被船廂擋住,瞬間看不見了。
蕭賀夜微微皺眉,旁的白鶴口而出:“郡主這麼快就不給看了?”
剛說完,就覺一道殺人于無形的冷眸盯著他。
白鶴余捕捉到蕭賀夜的目,頓時補充一句:“也好,外頭太冷了,郡主康健最重要。”
黑羽提醒他:“你說幾句。”
挨了打到時候別喊疼。
就在這時,一簇煙火,竟毫無預兆地竄至空中,怦然炸開。
五十的彩,在蕭賀夜怔忪的薄眸深,鋪開了一張絢爛的網。
黑羽也驚訝了。
“郡主在放煙花?”
“在船上放?”白鶴更詫異。
昭武郡主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啊,一不留神就會走水,竟然不怕!
卻見對面,隨著船只的移,煙花不停飛至空中,嘩啦啦地一下綻放。
無數火星如同流星雨般落下,墜之前,把綿綿江水也點綴得明亮。
就在這個時候,蕭賀夜看見,許靖央的影,又回到了船頭。
后還站著五個兵。
只見許靖央帶著五個兵一起,朝他的方向揮雙臂。
船只,不使臣團隨行的人都忍不住走出船廂,看著天空中絢爛的一幕,發出驚嘆的聲音。
“這是什麼況?”
“聽說這是河安郡的當地習俗,渡厄焰,每當貨船載運貴重之,必在夜航時點燃此焰,赤映水,如蛟龍游弋,既是敬神,亦是祈愿!那些船公深信,見‘渡厄焰’者,可承神佑,風平浪靜,無災無厄。”
“哎呀,那我們也沾了?”
他們議論說罷,紛紛向對面的貨船拱手,更有大臣須一笑,說:“今夜良辰景,又遇這煙火漫天,不作詩一首實在可惜啊!”
“好主意,那我先來,”鴻臚寺卿須,看著夜半晌,道,“天借流火書長夜,江映清月染客,風送星槎千里去,人間此際惹相思。”
臣子們笑聲傳來:“好詩,好詩!”
蕭賀夜站在船頭,耳邊聽著后面不遠的熱鬧靜,深邃的目卻一直追隨著許靖央的影。
所以,是不是也在祝他平安?
有著武將那樣剛強不屈的外在格的許靖央,竟也會做出如此細膩的事。
此時此刻,蕭賀夜口驀地涌起一難以抑制的沖。
他想將許靖央狠狠按進懷里,用軀為筑起遮擋風雨的銅墻鐵壁。
這念頭來得如此洶涌,連他自己都怔住了。
蕭賀夜垂下深邃寒眸,結滾。
那些被刻意忽視的愫,此刻卻更為清晰地浮出水面。
原來除了惜才和憐,還有更熾熱、更危險的東西在暗生發芽。
夜風拂過他的鬢角,卻吹不散心頭灼熱。
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要。
要這個人,要的一顆心,要眼里也能映出他的影。
許靖央的船只漸漸遠去,煙火也逐漸寂寥下來,唯剩下天空漸漸散落而下的火雨。
蕭賀夜側首問白鶴:“各渡口的布防可都安排妥了?”
白鶴拱手:“回王爺,沿江二十三渡皆已封鎖,水陸要道俱有暗哨,郡主的船只所經之,絕無閑雜船只敢近前。”
蕭賀夜向來冷冽的薄眸浮起溫淡的和。
“好,今夜東南風正勁,恰是順水行舟的好時辰,愿平安抵達。”
愿心想事。
愿命運不要辜負。
蕭賀夜下令,兩日后,使臣團再從梅安城啟行,給許靖央留足時間。
許靖央的船只漸行漸遠,轉回到船廂。
康知遇說:“咱們這艘貨船,出行時被王爺派人填滿了,就連時令的果子都在艙底拿冰鎮著。”
木刀馬上道:“王爺這麼好?我們一路都不愁吃喝了!”
剛說完,百里夫人就暗中拍了一下。
五人看向許靖央,卻見沒有說話。
王爺好不好,豈是們能評價的?
木刀賠罪:“是我多話了。”
許靖央神清冷淡然,沒有怪罪的意思。
“王爺是很好,”說,“但是我自己的事更重要。”
一語雙關,聰明的人已經聽懂了,比如康知遇。
木刀還沒開竅,自然撓了撓頭,心中暗想,滿當當的吃的,跟郡主的事也不沖突啊。
待船艙里只剩下許靖央自己,推開窗子,看向江面上倒映的月亮。
當務之急,是先想好對策,若皇上不認可這次立功,又該以什麼辦法對抗呢?
前方江路平靜,下面卻波濤暗涌。
京城方向的天空,星子變得沒那麼明亮了,許靖央的夜航船,剛剛走上屬于它的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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