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以為，前世他和葉緋霜如這世上的許多夫妻一樣，年恩，中年離心，晚年離散。

所以葉緋霜會對他失，不想再嫁他。

所以他想，這輩子不和上輩子一樣，不找別人，只一心一意對，就還有補救的機會。

可二十七歲就病膏肓，是為何？

二十七歲就多年苦悶，又是為何？

他們的夫妻恩難道只維持了短短幾年，就急轉直下了？

陳宴確定夢里的葉緋霜對他有。

在那些春醉人的夢里，無論他怎麼荒唐，都配合他，看著他的眼里也滿是意。

到底是因為什麼，讓意變了愁苦，竟累得心力耗盡、芳齡早逝？

只是因為他納了妾？

陳宴覺得不至于。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世家婦絕不會阻攔丈夫納妾，否則便是七出中的“妒”。

葉緋霜是個很明事理的人。

陳宴了一下臉，沉沉舒了口氣。

盧季同這個時候在外邊敲了敲門：“清言你起了嗎？二姐和姐夫要走了，你不是說要去送？”

“就來。”

頃，房門打開，穿戴規整的陳宴出現在盧季同面前。

“嚯，你昨晚當賊去了？”盧季同被他蒼白的臉嚇了一大跳，“一夜沒睡？”

陳宴搖頭：“睡了。”

還不如沒睡。

二人出了映竹軒，沿著花徑走了一段，盧季同忽然喊起來：“霜霜表妹！”

陳宴心口像是被一無形的針刺了一下，帶來一陣麻麻的酸痛。

他抬眼去，見葉緋霜穿著一孝服，立在一株盛放的垂海棠之下。

紅的花瓣落在了烏黑的發間，給的白墨發添了幾分亮。

朝他們走來，迎著，臉頰淡，眸瑩潤，十分健康又富有朝氣的模樣。

“我正要往敬孝堂去呢。”葉緋霜說，“二位可是去送盧二姐姐？”

盧季同沒應聲，把回話的機會留給陳宴。

可半天也沒聽到陳宴回答。

一轉頭，了不得，他的好兄弟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和要把人吃了似的。

盧季同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同時回答葉緋霜：“正是呢。霜霜表妹這麼早就去敬孝堂？一片孝心天地可鑒。”

葉緋霜哀戚地說：“我回府晚，給祖母盡孝的時間也短，只想趁著最后的機會多陪陪祖母。”

疑地看向陳宴：“陳公子怎麼了？”

覺得陳宴現在的目十分復雜，像是雜糅了世間所有緒。

“啊，他認床沒睡好，發癔癥了。”盧季同道，“霜霜表妹去吧，我們也趕去了。”

說罷就急忙拽著陳宴走了。

“陳三，你干什麼？”盧季同小聲問，“雖說要俏一孝，我霜霜表妹是很俏，你也不能那麼盯著人家看吧？你的風度呢？”

陳宴緩緩吐納幾息：“我沒有別的意思。”

“放屁吧，我只恨手頭沒面鏡子讓你看看你剛才的樣子，你都看人看魔怔了！”

他沒想到陳宴的下一個問題更魔怔：“你覺得你霜霜表妹能活到多歲？”

盧季同呆了片刻，忽然后退兩步，指著陳宴：“我不管你是誰，速速從我兄弟上下來！”

陳宴很平靜地著他。

盧季同一手叉腰一手眉，無奈地回答他的鬼問題：“怎麼，鄭老太太的離世讓你對生老病死產生了恐懼？放心吧，就我霜霜表妹的心態和本事，活個百歲不問題。”

陳宴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盧季同的錯覺，他覺他兄弟快碎了。

——

傅湘語被送到別院后，傷勢就開始急劇惡化。

高熱不退，大夫好幾次都說況兇險。

的丫鬟喜鵲兩只眼哭了桃子，不斷地讓傅湘語堅持住、過去，但傅湘語的神氣已經散了大半了。

傅湘語這輩子就沒這麼難過。

太疼了，覺整個都被劈開了，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的。

一次醒來，輕聲問：“可有人來看過我？”

喜鵲搖搖頭：“闔府上下都忙著老太太的喪事呢，顧不上來看姑娘也正常，過幾天就會有人來了。”

傅湘語閉上眼，眼角潤，不知是汗還是淚洇出的痕跡：“不會有人來的。”

外祖母死了，哥哥死了，鄭府沒有人再重視了，了一顆棄子。

傅湘語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花團錦簇的日子。

雖然不姓鄭，但是的吃穿用度一點兒都不比鄭府的姑娘們差。因著外祖母偏，什麼好東西都給，甚至比鄭茜媛還過得好。

日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糟的？

三年前，葉緋霜回來。

辦了個詩會，本想大出風頭，結果卻搞砸了。然后日子就開始一路下坡，做什麼都不順。

直至今日，的靠山全都沒了，不知道還能如何轉圜。

可是不想死啊。才十七歲，還這麼年輕，還沒有嫁給如意郎君，還沒有施展才華名揚天下。

的人生還沒有正式開始呢。

想著想著，傅湘語就潸然淚下，噎使得背上的傷口更痛，讓幾暈厥。

昏昏沉沉間，看見一個人走了進來。

輕而易舉地敲暈了喜鵲，走到床前。

傅湘語在汗淚織的模糊視線中，看清了葉緋霜的臉。

瞳孔巨：“是你。”

“對呀，是我。”葉緋霜說，“來找傅姐姐辦件事。”

找自己能有什麼好事？傅湘語連聽都懶得聽，可也知道這由不得。

葉緋霜從懷中掏出一疊紙，放在了傅湘語面前。

看到紙上字跡的一剎那，傅湘語就猛然怔住。

因為紙上的字，和的字有五分相像！

“我臨摹得還不錯吧？”葉緋霜顯然對自己的杰作相當滿意，“五分像就足夠了，其實還能更像，不過更像反而壞事。畢竟傅姐姐重病時寫下的字，肯定不同于往日。”

看清紙上的容后，傅湘語愈發震驚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葉緋霜：“你……你竟然如此誣陷我？”

“怎麼是誣陷呢？這都是實話啊。”葉緋霜反問，“不然你以為那天晚上我沒殺你，留你一命，是為了什麼？”

葉緋霜敲了敲這沓紙，笑的：“留著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