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上言說著喜歡，背地裏……

八歲。

傅淮卿八歲時辦起閑雲樓, 別枝八歲時制毒把閑雲樓偏院炸了。

還記得，自己灰頭土臉蹲在院中，哭得震天響地。

據師傅所言, 他耳鼓都快被震破了，還好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他才得以不變聾子。

花朝領來方聽稚時, 別枝正蹲在樹梢下數著勤勞作業的螞蟻，餘覷見面茫然的好友, 倏地擡頭看過去，揮手。

方聽稚面上的茫然瞬間化作驚詫，快步走到樹梢下, “你怎麽在這裏？”

別枝擡手搭上的掌心，借力站起，平空丟下道驚雷：“寂然是主子扮的, 主子就是寂然。”

“哈？”方聽稚愕然瞪大眸，怔怔地跟著往石案的方向走去。

見怔忪的神, 別枝覺得自己有過之無不及, 扯了扯角, 苦笑：“你知道的，我和寂然說過不主子的壞話。”

方聽稚當然知, 其中兩次還在場。

逐漸緩過神來的倒吸了口涼氣, 目丈過別枝的上下，咋舌：“你能活著，也是個奇跡。”

“能不能盼我點好。”別枝收回打算遞給的茶盞。

方聽稚上手奪過，“你見寂然的十日裏，最起碼有七日是在講主子的壞話——”

“是九日半。”別枝糾正。

方聽稚：“……”

到好友的無語凝噎，別枝默默呷了口清茶潤潤, 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好端端的，怎麽又扮作男子的模樣出任務？”

陳家一事過後，方聽稚已經許久不曾扮作男子的模樣。

“我才沒有。”方聽稚皺眉反駁，“我原本是要去蘇家大姑娘閣中當個差遣丫鬟的，不知怎麽的，進蘇家翌日就被指派去了蘇辭的院中，派過去也正好，本來就是要去打探他的事。”想到蘇辭說的話，撇撇，“也不知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和他說我會拆家。”

說著說著，倏然頓住。

兩人對視了一眼，目不約而同地落向書房方向。

方聽稚默默地閉上。

別枝見吃癟的模樣，不住笑出了聲，他說的也確實沒有錯，若是招惹到方聽稚，蘇家著實會被們兩人聯手拆掉，而後逃之夭夭。

“不準笑。”方聽稚瞪了一眼，“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被在這裏。”

頃刻之間，被到心窩的別枝笑容僵在面上，苦哈哈地看著。

自己人心窩 果然知道往哪裏最痛。

“眼下在這裏也是好的。”別枝道。

方聽稚茫然：“嗯？”

哪裏好，被關著還好？

“苦中作樂？”方聽稚疑地問。

別枝見狀就知還沒有接到青杉的消息，靜默無言須臾，將最近幾日的事一一道出。

聽到景清帶著殺手前來刺殺，方聽稚倏地拍響桌案，半點兒也坐不住，別枝眼疾手快地拉住，道：“主子已經派人搜查他的下落了。”

“所以說，前些時日刺殺你的死士，也是他的人？”方聽稚問。

七八日前，得知秦家二姑娘遭遇不測離世就猜出定是有問題，但也不相信以別枝的手會真的慘死他們手中，好不容易尋到機會離開蘇家，毫不遲疑地趕回家中。

從爹娘口中得知別枝出任務的途中遭遇了死士，搏鬥時了傷，好在沒有傷到要害，如今除了淩峰之外，再無他人知曉的下落，方聽稚這才安下心來，不曾想還有後續。

別枝看，頷首：“是他的人。”

方聽稚聞言笑了，眸中半分笑意也沒有，冷凝如冬日寒霜。

“他到底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你？”

景清向自己表明心意一事，除了寂然之外別枝不曾和其他人說過，皺眉：“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方聽稚兩年前知道的，不過看出別枝對景清沒有男之而是將他視作親人，也就沒有告訴，“那時候你初初見到寂然，多日都沒有見到你的人影，他就問了你的下落，我便和他說你遇到了個很合眼緣的男子。”

彼時說完之後，景清沉默不語多時。

也是這時，方聽稚察覺到他似乎是對別枝有意，也沒有遲疑，當即追問他的想法，景清自然是沒有直接告訴，可他也沒有否認。

“上言說著喜歡，背地裏痛下殺手。”方聽稚冷冷地笑了聲，“他不會覺得他放你走就是深的表現吧？這種深誰要給誰去。”

“喝口茶消消氣。”別枝笑著給茶盞滿上，拍拍的手背，“如今他下落不明，也不知會不會再次下手，不過他們再猖狂定然不敢前來肅王府行事。”

方聽稚一想也是，“肅王府確實是安的不二選擇。”

“好的。”別枝安，也是安自己，“就是度日如年。”

“就當作是出任務後休息一段時日。”方聽稚環視過四下，適才來時就見到巡邏于院外的侍衛，不風，“日後若是蘇辭過來，我也會跟著他前來，你有什麽——”瞥見忽而的侍衛，角停頓微時，侍衛不知和花朝說了什麽，花朝微微頷首，走了過來。

“姑娘，蘇大人要離府了。”花朝對別枝道。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方聽稚就走了。

斑駁日過茂盛樹枝落下，著驟然陷寂靜的院落，別枝在院中待了會兒，百無聊賴地回到寢屋中。

并沒有閑下多久，院中忽而起陣陣響聲。

別枝走到門扉，就見程靳指揮侍衛們搬著件往旁邊的樓閣而去，稍稍一眼，就認出他們手中的件多是自己留在鵲扇閣的制毒用。

“姑娘。”程靳後跟著侍衛，擡著三個足足可以裝下兩人的箱子前來，他示意衆人落在檐下，道：“箱中是姑娘昨日提到的小說話本，還有些近段時日市面上口口相傳的小說，也都給姑娘帶來了。”

程靳尋了兩套。

一套給王爺，一套帶來給別枝。

箱子掀開，別枝看著裏頭滿滿當當的書冊，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看上一年半載才能看完。

眨了眨眼眸。

傅淮卿不會真的想拘在此兩年吧！

別枝對程靳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許。

程靳狐疑地往前走了幾步。

“你們家主子，打算什麽時候放我走？”別枝小聲問。

程靳看了眼眸閃閃的，打算含糊應過的剎那間靈一閃，道：“姑娘可以自己去問問王爺。”

別枝：“……”

才不要。

問他等于沒問，還不如找到景清後，尋個機會離開。

百來冊小說話本中，總有一種逃遁的方法適合。

半日，別枝囫圇吞棗地翻完四本小說，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打算再看第五本時，守在門口的花朝，擡眸看了眼窗牖外，已然是落日時分。

淺夕餘暉萬道，洋洋灑灑地落滿整座院落。

別枝放下手中的小說，了道懶腰。

花朝收好攤開在桌案上的書冊，“聽說姑娘喜歡鶴樓的吃食，後廚今日特地前去鶴樓拜師學藝，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聞言，別枝眼眸倏然亮起。

傷過後日日清淡飲食，吃得都覺得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

“我們去院中用！”

別枝興致盎然地起，食還得配景才行。

等著後廚端來吃食的時候，在院落尋了個絕佳的觀賞點，心雀躍地挪著桌案和椅子，力氣大到一側的花朝目瞪口呆。

須臾片刻後，尤為眼的吃食擺滿桌案，不僅如此，後廚還非常有眼力見地送了壺清酒過來。

和往常般別枝拍拍側的位置，示意花朝坐下。

沒想到平日裏都會頷首落座的花朝搖了搖頭，眸似有似無地瞥向不遠的院落拱門。

倏然間，別枝就明白了。

眼睫微，不可置信地看著花朝，“他要來？”

花朝微微頷首。

見狀，別枝循著的視線去，拱門除了當值侍衛之外再無其他的影，靜默頃，半分也不猶疑地拾起竹箸。

筷子將將落在蟹獅子頭的剎那，頎長影驟然映眼簾。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他步伐算不上慢，百來步的距離不過須臾就走到了。

傅淮卿垂眸，掃過桌案上還沒有被過的吃食，擡起，看向杏眸微瞪的別枝，薄微揚，“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長走得快，很了不起嘛。”別枝小聲嘀咕。

“什麽？”傅淮卿落座，沒有聽到。

別枝嫣然一笑：“沒事。”

傅淮卿看沒覺得是沒事的樣子。

自打別枝有記憶開始，今日是用飯時最安靜的一次，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如此安靜的時候。

渾上下都覺得不舒服。

垂落目微微掀起，四目驟然對上，約瞧見了男子深邃眼瞳中的笑意，似有似無的笑意中夾著些許看不懂的彩。

他目定定地凝著自己，別枝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就好似自己是他的盤中菜，用來下飯般。

別枝：“……”

其實，也沒有那麽好吃的。

傅淮卿拾起落在碗碟上的筷子，夾了道肘子落到的碗中，“我記得你當時還特地帶我過去鶴樓，就是為了買他們家的肘子，嘗嘗和鶴樓的是否相似。”

眸凝著碗中的肘子，別枝想起半個多月前的場景，忽而深深地意識到寂然確實就是眼前的男子，他們是一個人。

微微抿，“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不是出自同一夥夫之手。”

傅淮卿聞言面凝了瞬，道：“就算是不同的兩個夥夫，都采用一樣的步驟，也會有相同之。”

“味道還是不同的。”別枝夾著肘子遞，肘子口即化，和鶴樓的尤為相似，不過還是有些不同的地方，“我和景清的劍都是師傅教的，相同的劍不同的人使也各不相似。”

傅淮卿靜默。

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知曉真相至今也不過兩日，能夠接寂然是自己所扮的，已經是不易。

再讓驟然接其他的事，實屬為難。

別枝需要時日，他也需要時間。

好在眼下他們最不缺的就是相的時日。

傅淮卿端起手邊的酒盞，清酒沁過骨，淡淡的苦漫過四下，也不知過了多久，回甘方才過間。

見他的心緒似乎有些落下，不知為何，別枝口被一口氣堵住不上不下，隨其後的是莫名意，快速掠過骨。

端起清酒，呷了小口。

醉花釀。

上一次喝到醉花釀，還是帶著寂然去見師兄師姐們那晚。

顯而易見，和自己過去的男子，不是真正的寂然，而是傅淮卿扮作的寂然。

忖及此，別枝心如麻。

兩日間，已經接了寂然就是主子，主子就是肅王，只是很多時候會下意識地逃避，不願再提起過往的事，一方面是想到過往的事就尷尬得四下爬，另一方面是慪氣于他的欺騙，他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和自己道明真相。

很偶爾的時候，又在想自己是不是過于決斷了些，他扮作寂然潛伏于五味鋪，自然是有他的計劃，自己不長眼撞上門，也怪不得其他人。

各種各樣的思緒湧別枝的腦海，不得安寧。

理不清，躲得起。

如此想著，別枝心中的雜也漸漸疏通了些。

微微擡眸看向靜默不語多時的傅淮卿，目對上的瞬間，別枝神思有些恍惚，夜幕垂垂下皎潔夜落在他的上，像極了兩人坐在草屋檐下的那夜。

尤其是那雙眸子，與那夜所見無異。

多年前別枝學習易容的時候師傅曾和說過，若是往後要用到易容，一定要尋一雙眼眸相似的面容進行變化。

易容算不上難，只要有想要變化的面容，手到擒來。

唯獨眼睛，難以瞞得過他人。

別枝忖了忖，覺得自己後來過于信任于寂然，才會在見到肅王時沒有起過疑心，否則或多或都會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