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心里不是一個滋味,看了一眼之后,便讓澤生去統計名單和他們基本的況,清楚每個人大概都能做些什麼。年紀太小的或者是上了年紀的,學東西慢就去做一些雜活,年紀正好的男便由專門的師傅帶著,先從如何分離麻線開始。
中午和傍晚讓人端來一大鍋菜湯和幾籮筐的饅頭,菜湯里讓人放了蛋,每個人就算是沾了一點葷腥。這樣的食也稱不上,只能混個溫飽,天水城食匱乏,這是能做到的最好的。
可就算是這樣,一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拿著饅頭時都生怕自己手上的灰塵把饅頭弄臟了。
有個不大的小孩仰著頭,怯生生問澤生,“真的是給我們吃的嗎?會不會吃了之后將我們抓起來?”
很瘦,瘦到不大能看出年紀,眼睛倒是很大,圓溜溜的。若是在京城,這般大的小孩都是在無憂無慮生活,最大的煩惱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澤生心里酸酸的,像是毫不防備就被人灌下一整碗醋,了的頭說:“是給你們的,明日來早些,早上還會有一頓。”
眾人松了一口氣,又高興起來,狼吞虎咽之后大多數都將第二個饅頭留了下來,應當是想帶回去給家里人吃。
虞念清心里不是滋味,私下里和梁知舟討論過這件事,梁知舟同說了些天水城的況。
天水城上任知府方志若是個窮苦人家出的進士,一路苦讀上了金鑾殿,又因為沒什麼背景被分配到天水城這里。方志若確實有幾分才華,打滾打走到了知府的位置上,可因多年的場生活移了心,拼命往自己懷里攬錢。
幽州地京城外圍一帶,多還有些油水可以撈,而天水城苦寒偏遠一帶,只能從百姓上瘋狂榨油水。而他被抄家問斬,正是因為當初修建道,抓人去服役,待致死兩余人。
天水城攏共才多人。
虞念清忍不住心驚,“就這樣沒有一點王法嗎?”
“山高路遠,他們便是王法。”梁知舟說到這里,便有幾分唏噓,“厲王的檄文也并不是全都是假話,皇上這些年沉迷于求仙問道,逐漸失去了對朝廷的掌控。
底下的人上行下效,欺瞞風,山高水遠的地方世家勢力逐漸崛起,有為一方之霸的趨勢,長久以往都會生出禍事。也不止是天水城,還有其他很多地方。對于這些地方的百姓而言,能夠活下去,能吃上一口飯便已經是極為幸運的事。
這次就算不是厲王,也會有其他人。”
“沉疴舊瘡,非要經歷的代價才能治愈。”
虞念清在家中時,聽父親說過一些場的事,知道那些明爭暗斗。有時候原本是兩位引為知己的人,會因為所代表的利益不同就能夠瞬間反目仇,在背地里設計讓人貶問斬。但那時只是單純以為,這只是單純黨派之間的斗爭,想要上位,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利。
卻沒想過,上層混的爭斗中,最先被剝削的是百姓。
在逃亡途中,見過很多逃難的人,有賣兒賣易子而食的,也有做些皮生意只求一頓溫飽的,更多的則是將腰帶扎那怕只是吃野菜也只敢吃一頓的……
掙扎在死亡線上,有些東西遠遠沒有那麼講究。
“這世道……”低下頭,有些嘆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總會好的,至還有像岳父這般的人,那怕被迫被陷害,也始終沒有放棄濟世安民。”
“那你呢,你想做的是什麼?”虞念清有些好奇地問。
一向能言善道的梁知舟倒是難得沉默下來。
他們就站在正廳門前的蕪廊下,抬頭遠便是一方極為廣闊的天地,近看能看見院子一顆特別高大卻禿禿的樹枝。樹枝零星掛著幾片枯葉,被風一吹就能打個轉飄落下來,頗有些寂寥的意味。
梁知舟就站在風口上,冷風將擺吹起又落下,只是姿依舊拔。
“我嘗試去做一些能改變的事,最后結果也算不上很好,才明白有時候個人的力量十分渺小,那怕是坐在那個位置上也有諸多不易。”
他看著遠方,下頜繃十分冷淡,如同俯視人間掙扎種種卻不為所的神靈,“我可能沒有岳父那樣的志向,求的不過是邊人的安穩罷了。”
國庫里沒銀子,百姓手里也沒銀子,銀子和資源都被世家瓜分。上輩子是七皇子坐上了那個位置,但接手的完全就是一個爛攤子。他們君臣相互猜忌又防備,臨末了,那個外界傳聞中的鐵暴君找他喝酒,許是覺到大限將至,他舉著酒杯悵然又釋懷道:“朕,真的不甘心,倘若……倘若再給我十年的時間……”他最后累死在案牘之前,也是堪堪將朝廷營收抹平。
朝廷剛口氣,又恰逢天災,世家囤積資源坐穩釣魚臺。當時賑災的有個年輕的員,見過了無數人死在自己面前,去游說世家降低糧價時,意外瞧見世家公子邊的小廝養了一只狗。當時狗的邊擺著四個用銀盆做的碗,碗里擺滿了食,甚至還有專門的人投喂新鮮的瓜果。那名年輕的員這輩子都沒見過那樣水靈的瓜果,從門口出去時,一時沒想開直接撞死在世家門口的石獅子上。
想到這里,他的神越發冷淡,“開始罷了,總會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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