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點起了燈，線卻依舊顯得有些抑。

若離捧著一盞新沏的銀針白毫，腳步放得極輕，走到臨窗靜立的莊妃側，將茶盞輕輕放在小幾上。

“娘娘……”

若離的聲音，帶著一揮之不去的憂慮：“從前，柳家視宸貴妃娘娘為死敵。有慈寧宮的牽制，宸貴妃娘娘在后宮終究有所顧忌。”

“如今恭肅太后一去……宸貴妃娘娘那邊，更是如日中天了。”

“奴婢瞧著，陛下對鐘粹宮的恩寵，一日勝過一日……長此以往，只怕……”

沒敢說完，但未盡之意昭然若揭——

莊妃的地位，將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莊妃并未回頭，指尖捻著腕上那串溫潤的紫檀佛珠。

聽到若離的話，溫婉平和的臉上，非但沒有憂，反而緩緩浮現出一抹有竹的淺笑。

“基？”

莊妃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不容置疑的味道：“沈家……基太淺了。”

“宸貴妃的父親不過是吏部尚書，清流文，在朝堂上，能有多真正的底蘊？”

如何能與百年書香世家，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莊家相比？

莊妃微微側首，目落在跳躍的燭火上，眼神深，是世家大族深固的自信：“你且看著吧。”

“很快……這后宮，就會不一樣了！”

……

書房。

沈知念依舊時不時，被南宮玄羽派人請過來伺候筆墨。

帝王放下朱筆，了有些發脹的眉心。

他看向側安靜研墨的沈知念，沉靜的眉宇間，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輕松。

“念念。”

帝王的聲音打破了沉靜，聽得出很愉悅：“朕一直牽掛的那件事，莊太傅……終于應允了！”

沈知念研磨的作微微一頓：“陛下是說……致仕多年的莊太傅？”

“嗯。”

南宮玄羽頷首，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一對人才的求，和對局勢的掌控：“鎮國公府和定國公府相繼傾覆，朝堂之上，急需德高重的老臣坐鎮。以安人心，以正視聽。”

“莊太傅乃當世大儒，門生故吏遍及朝野，其學識、名，皆是上上之選！”

“朕屢次去信，誠心相邀，他終究心系社稷，答應不日還朝！”

帝王的話語平靜，但沈知念心思何等玲瓏剔？瞬間聽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弦外之音。

莊太傅還朝，坐鎮中樞，代表的不僅僅是莊家本。更是清流文對帝王的支持，是朝局穩定的重要砝碼！

如此重量級的人還朝，其莊妃在后宮的地位，豈能不隨之水漲船高？

升位分，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沈知念眸流轉，想明白了許多事。

與其等到帝王主提出，或莊家勢力借機施，鬧得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不如……由這個圣眷正濃的宸貴妃，主遞上臺階。

既能在帝王面前，彰顯的大度和識大；又能將莊妃必然的晉升，變是因為的懂事和賢德。

電火石間，沈知念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放下墨錠，拿起一旁溫熱的帕，細細拭著指尖沾染的墨痕，作優雅從容。

隨即抬起眼，迎上帝王的目。

沈知念眼中沒有半分不悅或遲疑，只有一片溫婉的關切：“莊太傅德高重，能得他還朝輔佐陛下，實乃社稷之福，陛下之幸！”

的聲音清泠悅耳，帶著由衷的贊嘆。

沈知念微微一頓，話鋒轉換，語氣是恰到好的思慮：“陛下，莊太傅為江山社稷，不顧年邁，毅然還朝。”

“莊妃在宮中素來溫婉持重，育大公主更是盡心竭力，德行堪為后宮典范。”

看著帝王眼中，掠過的一贊許和了然，角漾開一抹溫婉清淺的笑意，聲音放得更，帶著一種全然的信賴與：“臣妾斗膽請求陛下……”

“莊妃妹妹先前因為一些事被您降位，以示反省。如今時過境遷，大公主康健，莊妃妹妹亦恪守本分。莊太傅又為社稷重擔在肩……”

“臣妾想著，是否該復莊妃妹妹……良妃之位？”

“既全了莊太傅為國分憂之心，亦是對莊妃妹妹德行、守的肯定。”

“良妃”二字，從沈知念口中輕輕吐出，如同珠玉落盤，清脆而自然。

的分寸拿得恰到好，既給了莊家面，又不至于讓莊妃爬得太高，威脅的地位。

南宮玄羽定定地看著沈知念。

燭火在沉靜的容上跳躍，那雙狐貍眼里，盛滿了真誠的提議，和全然的信賴。

沒有毫勉強，更無半分嫉妒。

念念不僅瞬間悉了他的意圖，更主、妥帖地提出了最合適的解決方案。將一場可能的風波消弭于無形，還為他遞上了安莊家的完臺階。

這份心思，這份襟，這份時時刻刻為他和大局著想的懂事……

帝王中涌起一難以言喻的暖流！

“念念……”

南宮玄羽的聲音低沉醇厚，帶著前所未有的容：“你總是思慮得如此周全，如此……朕心！”

他深深地看著沈知念，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飾的贊賞與慶幸：“朕得念念，實乃天幸！”

念念這份心，這份格局……

他選做皇后，果然沒錯！

“陛下過譽了。”

沈知念依偎在帝王懷中，低垂的眼簾下，是一片澄澈如水的平靜：“正因為臣妾陛下至深，才無時無刻，都將陛下放在第一位。”

“只要陛下開心，臣妾就開心……”

南宮玄羽的一顆心，頓時得不樣子：“念念……”

縱使莊妃復了位分，在他心中，跟從前也沒有任何區別。

只有念念，才是最與眾不同的！

，是他的妻。

沈知念淺笑嫣然。

這件注定無法改變的事，主遞出的臺階，換來的是帝王更深厚的信任。

深宮的棋局，沈知念永遠知道何時該進，何時該退。

……

冬日的晨帶著一清冷的意味，穿長春宮厚重的窗欞，在殿潔的金磚地上，投下斜長的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