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里暖意融融，彌漫著淡淡的香。

小小的搖籃里，不到四個月的六皇子正睡得香甜。小臉紅撲撲的，呼吸均勻綿長，小拳頭松松地握著，放在腮邊。

他比離宮時似乎又圓潤了些，看得出來被照顧得極好。

璇嬪的腳步瞬間放得極輕，幾乎是屏住呼吸走到搖籃邊。

看著六皇子安然酣睡的小臉，一路繃的心弦驟然松弛，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璇嬪小心翼翼地俯下，出微微抖的手，如同稀世珍寶般，將那個溫的小從搖籃里抱了起來，摟在懷里。

“瑾兒……母妃的瑾兒……”

把臉在六皇子細溫熱的臉頰上，聲音哽咽：“母妃回來了……母妃再也不離開你這麼久了……”

小小的六皇子似乎被驚擾了，小眉頭微微蹙起，小吧嗒了兩下。在母妃悉的氣息包裹下，又沉沉睡去，小腦袋依賴地往璇嬪懷里拱了拱。

璇嬪只覺得一顆心瞬間被填滿。

來到延禧宮正殿，再次向雪妃道了謝，這才抱著六皇子，乘坐肩輿回去。

……

慈寧宮上空，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霾。

初冬的風吹過飛檐下的銅鈴，發出的聲響，也帶著幾分寂寥的沉悶。

柳太后纏綿病榻的消息，早已被眾人知曉。

縱使定國公府謀逆的事，已證據確鑿，牽連者眾，流河。

但慈寧宮里的那位，份終究不同。

是先帝明正娶的皇后，是當今帝王名正言順的母后。

大周以孝治天下，這層份便是的護符！

明面上，柳太后依舊是千尊萬貴的太后娘娘，無人敢怠慢半分。

太醫院最好的太醫番值守，無數珍稀得令人咋舌的藥材，依舊如同流水般，送慈寧宮。

每日清晨，醒塵大師低沉的誦經聲，也準時響起。穿重重帷幕，試圖安柳太后日漸衰微的。

然而宮里的妃嬪們，哪一個不是千年的狐貍？

表面的尊榮，掩蓋不了里的傾頹。

定國公府的轟然倒塌，意味著柳太后在朝中最堅實、有力的倚仗，已然灰飛煙滅。

那個曾經能在前朝后宮翻云覆雨，連帝王都要禮讓三分的柳太后，如今只剩下一，在藥石罔效中掙扎的病軀。

的尊貴，如同冬日暖下的薄冰，看似晶瑩，實則一即碎，且再無重凝的可能。

探病或噓寒問暖？們本不可能去。

此刻的慈寧宮，在眾妃眼中，無異于一座孤懸的危島。

聰明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點定國公府的晦氣。或是被那垂死之人，抓住當作最后一稻草，引火燒。

莊妃捻著佛珠閉門不出。

王嬪稱病謝客。

連素來溫婉的康嬪，也只在佛堂為柳太后祈福，絕口不提探二字。

偌大的后宮，除了太醫和奉命伺候的宮人，以及每日雷打不誦經的醒塵大師。慈寧宮的門庭，冷得令人心驚。

……

鐘粹宮的暖閣里，地龍燒得正旺。

沈知念端坐在紫檀書案后，指尖無意識地拂過案上，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

那冰玉骨的花朵，在這暖室里散發著幽幽冷香。

抬眸，目平靜地看向下首的小明子：“本宮離宮的這段時日，醒塵大師那邊可有什麼異常？”

小明子立刻躬，竹筒倒豆子般回稟：“回娘娘，奴才一直按您的吩咐，派了最機靈可靠的人，日夜班盯著慈寧宮的佛堂和醒塵大師。”

“他每日除了卯時三刻，準時進去給太后娘娘誦經，誦完就回自己那間小禪房打坐，再不出門。”

“吃的用的，都是慈寧宮的小廚房，單獨送進去的素齋。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跟醒塵大師閑談。”

說到這里，小明子頓了頓：“不過……倒是有幾位小主，借著向佛的名頭，去禪房外頭‘偶遇’過醒塵大師，討教過幾句佛法。”

沈知念眸微沉：“哦？都有誰？”

小明子報了幾個名字，都是些位份極低，平日幾乎毫無存在的低位宮嬪。

沈知念默默記下，面上卻不聲，只淡淡頷首：“接著說。”

“是。”

小明子繼續道：“奴才派出去的人看得真真的，們和醒塵大師，都是在禪房外頭的廊下說話。”

“天化日，周圍掃灑的宮人也不。那幾位小主也都是問完就走，并無過多停留，更無……私下傳遞或談之舉。”

沈知念聽完，指尖在水仙細長的葉片上輕輕一點，那葉片便微微了一下。

沉片刻，聲音清冷如常：“知道了。”

“繼續盯著醒塵大師。慈寧宮外，他接過的每一個人，說過的話，本宮都要知道。”

小明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奴才明白！”

隨即，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晚間。

沈知念正坐在鋪著厚厚絨毯的榻邊，含笑看著母懷里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四皇子。

南宮玄羽高大的影踏殿，玄黑的常服上，還沾著幾分未散盡的寒氣。

沈知念立即起行禮：“臣妾參見陛……”

南宮玄羽抬手扶住了：“不必多禮。”

他的目落在四皇子上時，瞬間和下來。

“阿煦。”

帝王聲音低沉，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溫。

他大步走過去，從母手中接過了興扭的四皇子。

驟然落父皇寬闊、堅實的懷抱，四皇子先是愣了一瞬，烏黑的大眼睛眨了眨。

隨即像是認出了悉的氣息，小臉上瞬間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發出更加歡快的“咯咯”聲，小腦袋親昵地往帝王溫暖的頸窩里蹭。

南宮玄羽穩穩抱著四皇子，著懷里沉甸甸的分量。

四皇子毫無保留的依賴和親昵，讓帝王連日來因朝政巨變，清算逆黨而繃的心弦，仿佛被一只的小手輕輕撥，松弛下來。

他低下頭，角勾起一抹發自心的笑意，那是在朝堂上絕不會顯的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