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面有幾株壯的古松遮擋,是個易守難攻的臨時落腳點。
“追兵一時半刻,難以尋至此地。”
顧錦瀟的聲音平穩依舊,帶著一種置險境,卻依舊條理清晰的冷靜:“若再不稍作休整,尋些食果腹,只怕……”
他頓了頓,目極快地在沈知念蒼白的,和微微抖的指尖上掠過,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只怕追兵未至,我等便已力竭。”
“請娘娘示下,是否在此暫歇片刻?”
顧錦瀟的話語,沒有毫逾矩的關切,全是基于當前境,最務實的考量。
這份察力準得可怕,瞬間點破了沈知念竭力掩飾的虛弱。
沈知念心頭微微一震,隨即涌上一復雜的緒。
是被人看穿的些微窘迫,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認同。
確實已到了強弩之末,再這樣撐下去,一旦遭遇追兵,必拖累。
“顧大人所言甚是。”
沈知念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沙啞:“便在此稍歇。”
“是。”
顧錦瀟應了一聲,不再多言。
他率先走向那塊巖石,作依舊警惕。
靠近巖石時,顧錦瀟并未立刻上去,而是繞著巖石謹慎地觀察了一圈。
又用刀鞘在巖石周圍的灌木,和松的落葉層中仔細撥弄、試探,確認沒有藏的毒蟲蛇蟻或陷阱。
做完這些,他才側讓開道路,低聲道:“娘娘,請。”
沈知念依言踏上那塊微涼的巖石,背靠著糙的石壁坐下。
高度繃的神經驟然放松,排山倒海的疲憊,瞬間席卷而來,讓幾乎控制不住想要癱下去。
沈知念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調整著紊的呼吸。
顧錦瀟則并未立刻休息。
他將彎刀在旁手可及的巖石隙中,目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幽暗的林木深,側耳傾聽著任何細微的異響。
確認暫時安全后,他才將目投向巖石下方,低洼的灌木叢。
“請娘娘稍待,臣去尋些可食之。”
顧錦瀟言簡意賅地說完,不等沈知念回應,便悄無聲息地下巖石,沒那片低矮的灌木叢中。
沈知念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份復雜的緒再次翻涌。
顧錦瀟的守禮和分寸,在這種絕境下,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他敏銳地察覺到的虛弱,卻用最務實的方式提出休整。
約莫兩刻鐘過后,顧錦瀟的影,無聲地回到巖石下。
他手中捧著幾樣東西。
有幾串深紫,飽滿圓潤的野葡萄。
幾顆表皮糙,帶著白霜的野梨。
還有一小捧紅艷艷,如同瑪瑙般的野山楂。
“林中產有限,只尋得這些野果。臣已試過,無毒。”
顧錦瀟站在巖石下方,微微仰頭,將手中的野果捧起,聲音依舊平穩。
他沒有直接遞上來,而是等待沈知念的示意。
沈知念的目,掃過那些還帶著水和泥土氣息的野果,腹中的更加強烈:“有勞顧大人。”
見出手,顧錦瀟這才踏上巖石,卻依舊保持著半臂的距離。
他沒有用手直接沈知念,而是用相對干凈、寬大的樹葉墊著,小心地將食放在葉子上,穩穩地遞到沈知念手可及的石面上。
“娘娘,山楂酸,或可提神解乏,但空腹不宜多食。”
顧錦瀟補充了一句,依舊是那種平淡的口吻。
隨即,他便退開一步,拿起自己那份野果,背對著沈知念,在巖石的另一側邊緣坐下,默默地開始食用。
沈知念拿起一顆深紫的野葡萄,冰涼的傳來。
輕輕去表皮的浮塵,放口中。
酸甜微的水,瞬間在口中彌漫開來,帶著山林間最原始的生機,迅速緩解著嚨的干,和胃部的灼燒。
雖然糲,卻是此刻最珍貴的甘霖。
沈知念小口吃著,目卻不由自主地投向巖石另一側,那個沉默的背影。
顧錦瀟的坐姿依舊拔如松,肩背的線條在幽暗的線下,顯得有些僵。
他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守禮和克制,在這片充滿殺機的幽暗林中,竟給沈知念帶來一異樣的安定。
林深,只有兩人細微的咀嚼聲,以及遠依舊模糊,卻如同魂不散的追兵唿哨聲。
酸的野山楂,最后一滋味在舌尖化開。
短暫的息如同投深潭的石子,漣漪散去后,更深的疲憊和寒意,便層層包裹上來。
幽暗的林深,線以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破碎的秋,被虬結的枝椏徹底吞噬,只余下林間越來越濃重的青灰暮靄。
空氣仿佛凝滯,松脂和腐葉的氣息,變得粘稠而冰冷。
遠,追兵唿哨聲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暮的掩護下,顯得更加飄忽不定,從四面八方傳來,著不死不休的執著。
沈知念靠著冰冷的石壁,努力下因短暫休息,而愈發明顯的四肢沉重。
腹中雖不再灼燒,但力并未恢復多,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深秋林間的寒意。
抬眼向顧錦瀟。
顧錦瀟早已起,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立在巖石邊緣。
他側耳傾聽著林間的靜,看向越來越濃的暮,掃視著周圍仿佛潛藏著無數未知危險的林。
這張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只有一種近乎凝固的專注和凝重。
“追兵未退,反而像是在……合圍。”
顧錦瀟低沉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娘娘,天將暗,林夜行,無異于自投羅網。”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回頭,目依舊看著林間深,話語清晰地傳沈知念耳中。
沈知念的心猛地一沉。
自然明白顧錦瀟的意思。
黑夜是林最危險的時刻。
失去視野,不僅意味著追兵更容易潛行、靠近,更意味著那些晝伏夜出的猛,即將出現!
狼群、豹子……甚至是更可怕的東西!
以和顧錦瀟此刻的狀態,宿在毫無遮蔽的林中,無異于將自己送到猛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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