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的影已如煙霧般，融角落的影里，仿佛從未出現過。

南宮玄羽重新拿起榻上的書卷，指尖拂過冰冷的書頁，眼神深卻是一片沉寂。

……

營地另一端，定國公那頂規制宏大，卻著沉沉暮氣的營帳。

帳簾低垂，只點著一盞昏黃的牛油燈，線勉強照亮中央鋪著巨大虎皮的椅。

定國公端坐在上面，玄勁裝襯得他形如鐵塔，壑縱橫的臉上，每一道紋路都刻著久經沙場的冷酷。

他布滿老繭的手指，正緩緩拭著一柄烏沉沉的獵刀，刀鋒在昏暗中，偶爾閃過一線幽冷的寒芒。

刀面映出定國公渾濁的眼睛，里面是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興，以及對權柄巔峰的貪婪。

爐火在他腳邊明滅不定，灰燼無聲堆積。

最后，定國公的目，落在單膝跪地的悍心腹上。

“國公爺。”

心腹的聲音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帶著一不易察覺的：“陸沈氏日日晨昏定省般，去宸貴妃帳中用膳，姿態恭順得挑不出錯。”

“想必等找到了時機，就要手了！”

“好！好！好！”

定國公布滿老繭的手指，猛地攥了鋪著虎皮的扶手，連道三聲好，帶著一種抑許久的狠戾。

“那狐子一死，陛下心神俱裂，營中定然大！”

說到這里，他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芒，仿佛已看到那混腥的場景：“這便是我們苦候多時的良機！”

“只待宸貴妃斷氣的消息傳開，老夫便要這木蘭圍場，變陛下的葬之地！”

帳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

角落里，另一名著不起眼灰鼠皮襖，面容清癯的老者卻皺了眉頭。

他是跟隨定國公多年的老幕僚，此刻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憂慮：“國公爺，此事……是否太過倉促？”

“陸沈氏行事，究竟有幾分把握，尚未可知。”

“且如此大事，太后娘娘在宮中尚不知，是否……應先請示慈寧宮？”

定國公猛地扭頭，昏黃燈下，他臉上的微微，眼神陡然變得極其鷙：“請示什麼？！”

“柳家這些年，聽太后娘娘的一直蟄伏、忍，忍得還不夠嗎？！”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骨的怨毒和不甘：“老夫的嫡，在宮里不明不白地被賜死！”

“老夫的嫡子，被陛下的一道圣旨明升暗貶，‘發配’去了苦寒邊陲！”

“再忍下去，定國公府還有活路？只怕骨頭都要被人拆干凈熬湯了！”

定國公忍不住，“砰”地一聲，一拳砸在旁小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

他的眼神如淬毒的刀子，剜向那老幕僚：“太后如今癱在慈寧宮里，耳目未閉已是萬幸。這等要關頭，再去驚擾作甚？讓拖著病，再寫一封規勸忍的手諭來嗎？”

定國公深吸一口氣，強行下翻涌的怒火，聲音十分決絕：“一切按原定計策行事！”

“只要宸貴妃一死，便是我們手之時。告訴各，給老夫盯了！”

見定國公的態度如此堅定，心腹只能道：“是……”

……

晨熹微，驅散木蘭圍場上空，最后一稀薄的灰白霧氣，將枯黃草葉上的寒霜映得晶瑩。

凜冽的空氣中，戰馬噴吐著濃重的白氣。

玄甲鮮明的軍護衛著帝王，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卷起肅殺之氣。

沈知念昨晚已經告訴帝王，沈南喬準備今天手。

那麼，定國公肯定會有所作。

南宮玄羽知道，定國公的目標是他。他不在，營地就安全很多。

更重要的是，把定國公的人引到別的地方，他早已設好了埋伏。

此刻，南宮玄羽一玄黑盤龍騎裝，端坐于高大的墨玉麒麟馬上，俊的面容在晨下線條冷，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威儀。

他目如電，掃過整裝待發的隊伍。最后掠過營地深，那頂華貴的翟鳥祥云帳，眼底深有暖一閃而逝。

“出發！”

帝王低沉的聲音穿清晨的寂靜，帶著不容置疑的號令。

“是！”

馬蹄聲轟然踏響，如同沉悶的鼓點敲擊在凍的土地上，卷起漫天枯草碎葉與塵土。

浩浩的隊伍，如同一條玄黑的巨龍，蜿蜒著離開營區，奔向圍場深更廣闊的獵場。

聲勢浩大，引得留守營地的妃嬪、命婦們紛紛駐足眺，議論紛紛。

帝王離營，那象征無上權柄的明黃旌旗隨之遠去，整個營地的氣氛似乎都為之一松，又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寂靜。

暗，幾道如鷹隼般銳利的目，無聲地換著信息。

沈南喬裹著一件披風，腳步有些虛浮地穿過營地。

遠遠著帝王隊伍揚起的煙塵，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繃的心弦才略略松弛。

頭上那支羊脂白玉簪，冰涼的簪在的發間，簪尾那顆渾圓的珍珠，在日的照耀下散發著芒。

沈南喬深吸一口帶著霜草氣息的寒氣，定了定神，朝著那頂在晨下，依舊華貴得刺眼的翟鳥祥云帳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

“陸夫人。”

帳簾被守在門口的菡萏掀起，帶進一寒氣。

沈知念清越的聲音響起：“長姐來了？”

正坐在鋪著雪白狐裘的矮榻上，面前的小幾上擺著幾樣致的點心，和一壺熱氣裊裊的清茶。

沈知念今日只挽了個簡單的墮馬髻，簪著一支碧玉簪，上是淺藍的常服，外罩一件月白素絨斗篷。

未施脂的面容，在晨下清艷絕倫，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

沈南喬垂首，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繃：“臣婦給宸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萬安！”

“長姐不必多禮，坐吧。”

沈知念抬了抬手，目在臉上短暫停留，帶著一關切：“昨夜風大，長姐睡得可好？瞧你臉似乎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