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點著一盞孤燈,線昏黃,將映在帳壁上的影子拉得細長而孤寂。
林菀并未卸下斗篷,只是解開了系帶,任由那青蓮的厚重織落肩頭,出里面素凈的。
緩緩在鋪著簡單氈毯的矮榻上坐下,背脊得筆直,卻著一難以言喻的落寞。
云桃小心翼翼地捧來一杯剛沏的熱茶,氤氳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裊裊升起。
將茶盞輕輕放在林菀手邊的小幾上,目擔憂地落在林菀臉上。
自從馬料堆那邊回來,夫人就一直是這樣,眼神有些發直,仿佛魂魄都離了。
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茫然,和一種讓云桃看了都心驚的沉寂。
是難過嗎?
夫人嫁定國公府這些年,外人看著風,可里的苦楚,只有們這些伺候的人才知道。
夫君的冷落,婆母的刁難,還有那始終空懸的定國公府世子之位……
可此刻,夫人臉上的神,似乎又不僅僅是難過。
是恨嗎?
恨爺的薄寡義,恨沈南喬的不知廉恥?
帳寂靜無聲,只有燈芯燃燒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和帳外永不停歇的風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那杯熱茶的熱氣都變得稀薄,林菀的目才終于微微了一下,緩緩聚焦在跳躍的燭火上。
極其緩慢地出手,指尖了一下溫熱的杯壁,卻沒有端起來喝。
“……云桃。”
林菀的聲音響起,干得厲害。
云桃立刻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極輕,小心翼翼地詢問:“夫人?”
林菀的視線依舊落在燭火上,跳躍的火苗,在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明明滅滅。
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要融風聲:“你說……綠蘿那丫頭……說的是真的嗎?”
云桃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還是因為這個!
看著林菀蒼白的側臉,云桃斟酌著詞句,低聲道:“奴婢瞧著……那丫頭當時嚇破了膽,涕淚橫流,賭咒發誓……不像是敢扯謊的樣子。”
“況且,這等誅心之事,若無憑據,一個奴婢,怎敢憑空污蔑主子?”
林菀的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無意識地挲著,力道很輕,卻帶著一種繃。
云桃都明白的事,又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不愿意相信罷了。
林菀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片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茫然和痛楚,終于被清明之所取代。
“……不敢。”
林菀的聲音很輕,卻斬釘截鐵:“你說得對,綠蘿沒膽子,也沒那個必要,編造這種足以讓死一萬次的謊言。”
避暑山莊劉大夫的莫名消失。
綠蘿口中那個沒了的孩子……
這些碎片,終于拼湊一幅淋淋的真相。
巨大恥辱和痛楚,猛地沖上林菀的心頭,讓口一陣窒息的悶痛……
不知道是難過更多,還是恨意更多。
云桃看著林菀瞬間繃的下頜線,和微微抖的肩膀,心也跟著揪了。卻不敢再勸,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
林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當再次抬眼看向云桃時,那雙眼眸里的最后一弱和痛苦,已經被徹底碾碎。
“棄暗投明……”
林菀的聲音帶著一慶幸:“這條路,倒是走對了!”
云桃張地問道:“夫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林菀緩緩抬起眼,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找個機會把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宸貴妃娘娘。”
“能在后宮走到今日,深得帝心,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又怎會是那等心慈手,普度眾生的菩薩?”
昏黃的燭火在林菀深不見底的眸子里跳躍,卻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清醒的認知:“定國公府這條船,眼看就要沉了。夫君……更是自掘墳墓!”
“我想在這場滔天風波中全而退,甚至……為林家謀一條生路,就必須拿出足夠讓宸貴妃娘娘滿意的價值。”
云桃點頭道:“奴婢明白。”
林菀的聲音放得更低,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慶幸:“好在初次拜見時,我便已與宸貴妃娘娘,約定好了特殊的聯絡之法。”
云桃立刻明白了林菀的所指,眼中閃過一了然:“夫人深謀遠慮!”
“那奴婢這就去……”
林菀抬手止住了的話頭:“不急。”
“每一步都需謹慎,待時機再穩一分。”
微微側首,吩咐道:“明日你尋個由頭,去一趟堆放雜的西角。將那個約定的信,放在老地方。”
林菀語焉不詳,但云桃立刻心領神會,知道指的是與宸貴妃娘娘邊的人,傳遞消息的特定位置和方式。
“是,夫人放心。”
云桃鄭重應下。
林菀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坐著,背脊直,如同風雪中一株孤絕的寒梅。
帳外風聲嗚咽,卷起草葉和塵土,拍打著營帳。
這深秋圍場的夜,寒意刺骨,殺機暗涌。
而,已為自己和家族,選定了唯一可能的生門。
……
晨熹微。
深秋的寒氣裹著草葉的霜氣滲營帳。
芙蕖腳步輕悄地掀簾進來,手中托著一只通雪白,腳環上系著細小銅管的信鴿。
走到正在梳妝的沈知念側,低聲道:“娘娘,京里剛到的飛鴿。關于大小姐在避暑山莊的那些事,他們查得更深了些。”
沈知念從鏡中看了芙蕖一眼,示意菡萏暫停簪發。
接過芙蕖遞上的紙條,展開后,目迅速掃過上面用蠅頭小楷書寫的報。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菡萏好奇地湊近,也看清了紙條上的容,小立刻驚訝地張了圓形:“大小姐……流產過?!”
“還說是娘娘您害的?!”
秀氣的眉擰起,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荒謬:“這……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娘娘您早就懶得搭理了,的孩子沒了,怎麼還能賴到您頭上?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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