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斷裂的輕響從側傳來，極其細微。

但帝王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南宮玄羽猛地勒馬，鷹隼般的目，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

一片嶙峋的石后面，似乎有一抹極其純凈的銀一閃而逝。

……

沈知念的營帳暖香浮，隔絕了外頭的肅殺。

芙蕖將一盞溫熱的參茶，輕輕放在小幾上。

遠傳來的號角，還有如悶雷滾過的馬蹄殺伐之聲，過厚厚的錦帳，變得模糊而遙遠。

沈知念端坐在榻上和自己對弈，指尖捻著一枚溫潤的玉質黑棋，輕輕落在面前的玲瓏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微響。

并未抬頭，只淡淡問了一句：“外面開始了？”

芙蕖垂首應道：“是，娘娘。”

“秋獵的第一日，聲勢極為浩大。”

沈知念角勾起一極淡的弧度，目依舊落在棋盤上，仿佛外面的所有事都與自己無關。

一局結束，目落在旁邊的小明子上，隨口問道：“外面的那些命婦們，都在做些什麼消遣？”

小明子躬，聲音清晰：“回娘娘，幾位誥命夫人聚在一喝茶閑聊。”

“也有幾位興致高些，帶了自家府上護衛，在營地近獵些野兔山，權當活筋骨了。”

沈知念微微挑眉，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哦？本宮倒覺得有些悶了。”

“去，依次請幾位夫人過來，陪本宮說說話，解解乏。”

的主要目標，是定國公府的二夫人，林菀。

但單獨召見林菀太過扎眼，易惹人揣測。

橫豎有資格踏這頂營帳的命婦，屈指可數。這樣番召見，林菀夾在其中，便不那麼顯眼了。

“奴才遵旨！”

小明子心領神會，立刻領命而去。

不多時，營帳便番迎來了幾位著誥命服飾的婦人。

戶部侍郎夫人圓臉富態，進來便堆滿了笑，言語間極盡奉承，句句不離宸貴妃娘娘圣眷優渥，氣度雍容。

沈知念含笑聽著，偶爾應和一兩句，眼底卻是一片疏離的平靜。

將軍夫人子略顯拘謹，回話時帶著顯而易見的惶恐，雙手張地絞著帕子。

沈知念只溫和地問了幾句家常，便讓退下了。

一位老封君鬢發花白，姿態倒是從容些，話里話外帶著世家大族的矜持，和對宮闈的敬畏。

沈知念跟聊了些養生之道，目已不著痕跡地飄向帳門。

終于，這些誥命夫人陸續離開后，一道纖細清冷的影，出現在了簾外。

小明子通傳的聲音響起：“……定國公府二夫人林氏，求見宸貴妃娘娘。”

“進來吧。”

沈知念的聲音依舊慵懶，卻微微坐直了子，目落在款款步的子上。

林菀今日穿著一丁香錦緞襖，外罩同滾銀邊斗篷，發髻梳得一不茍，只簪了一支點翠簪子。

通上下的氣質，和沈南喬曾經刻意標榜的人淡如截然不同的，是真正的清貴、疏離。

林菀低眉斂目，姿態恭謹地行了大禮：“臣婦柳林氏，叩見宸貴妃娘娘，娘娘吉祥萬安！”

“柳夫人不必多禮，起來坐吧。”

沈知念抬手虛扶，示意芙蕖看座奉茶。

林菀謝恩起，在離榻幾步遠的繡墩上側坐下，腰背直，儀態無可挑剔。

接過芙蕖遞上的茶盞，指尖瑩白，作優雅。

沈知念端起自己的茶盞，輕輕撇著浮沫，仿佛閑話家常：“一路車馬勞頓，柳夫人可還適應？”

“謝宸貴妃娘娘關懷，臣婦一切安好。”

林菀的聲音如同的人一般，清泠悅耳，卻又帶著恰到好的距離。

心頭卻在思索著，宸貴妃娘娘此次召過來，究竟是真的想閑話家常，還是想與說些什麼？

但面上，林菀卻半點都不顯。

“那就好。”

沈知念抿了口茶，目狀似隨意地掃過林菀平靜無波的側臉：“這圍場風，與京中自是不同。方才聽小明子說，有些夫人起了興致，已去近尋些野趣了。”

“柳夫人可也有此雅興？”

林菀微微搖頭，邊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回宸貴妃娘娘，臣婦素來不擅騎，只覺這曠野秋風別有意境，在帳中看看書，或是與相的夫人說說話，便已很好。”

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又補充道：“況且，定國公府上下恪守本分，秋獵隨駕是陛下恩典，不敢有毫逾矩之行。”

“恪守本分……”

沈知念輕聲重復了一遍，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敲了敲，發出細微的聲響。

抬眸，那雙嫵的狐貍眼含著笑意，卻深不見底：“柳夫人果然明理。”

“定國公府詩禮傳家，家風嚴謹，難怪能培養出柳二公子那樣的青年才俊，娶到柳夫人這般出眾的閨秀。”

提到定國公府和柳時修時，沈知念的語調有著微不可察的停頓，目更是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林菀臉上每一細微的表變化。

林菀端茶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瞬，長長的眼睫垂得更低了些，遮住了眸底瞬間掠過的幽。

放下茶盞，姿態依舊恭順：“宸貴妃娘娘謬贊了。”

“定國公府仰賴陛下天恩浩，自當時時謹記忠君本分，不敢有毫懈怠。”

帳一時寂靜，只有炭盆里的銀霜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暖香氤氳，卻仿佛凝滯了空氣。

沈知念看著林菀低垂的眉眼，那副沉靜如水的面下，不知藏著多暗流。

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慨：“說起來，本宮的長姐陸沈氏也在隨行之列。”

“夫君職低微，此番能來，也是陛下顧念本宮和的姐妹誼。”

“只是的子……”

“你與同在命婦之中，可曾見過？不知可還安分？”

林菀面前擺著一盞剛沏好的熱茶，氤氳的霧氣，模糊了眼底翻涌的復雜緒。

“陛下和娘娘恤，允陸夫人隨侍秋獵，倒讓得了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