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菡萏!
圓潤的臉上帶著恰到好的笑容,既不熱絡也不失禮,目在沈南喬凍得有些發青的臉上飛快掃過,隨即微微福:“陸夫人久等了。”
“娘娘剛起,正梳妝呢,一時不得空,特遣奴婢來接夫人進去。”
“夫人請隨奴婢來吧。”
剛起?!
梳妝?!
沈南喬只覺得一氣猛地沖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午后覲見,沈知念竟剛起?!
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比任何疾言厲的斥罵都更惡毒!
這分明是赤的辱!
沈知念將晾在宮門外,挨凍了一個時辰,就為了讓配合,宸貴妃娘娘這慵懶的起梳妝?!
沈南喬的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將那翻涌的滔天恨意,狠狠咽回肚子里。
沈南喬甚至強迫自己扯了一下僵的角,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帶著一恰到好的抖和卑微:“有勞菡萏姑娘引路。”
“陸夫人客氣了。”
沈南喬踏進宮門,穿過一道又一道深邃的門。
腳下是可鑒人的巨大金磚。
兩側是連綿不絕,高達數丈的朱紅宮墻。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只留下頭頂被高墻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秋日晴空。
終于,鐘粹宮的匾額出現在了視線盡頭。
菡萏引著沈南喬穿過庭院。
庭院里幾株金開得正盛,在深秋的寒意里潑灑著耀眼的金黃。空氣里浮著清冽的香,卻毫暖不了沈南喬的心。
踏正殿門檻的剎那,一暖融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外界的蕭瑟、寒冷判若兩季。
殿燈火通明,鎏金爐吐著裊裊青煙。
沈南喬下意識抬眼,目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株東西!
它擺在殿口最顯眼的位置,虬結盤繞的枝椏如同凝固的赤火焰,濃烈得幾乎要灼傷人眼。
是南海赤紅珊瑚樹!
這帝王恩寵的無上象征!
上面鑲嵌的無數寶石珍珠,在殿輝煌燈火的映照下,折出碎鉆般璀璨奪目的芒!
這芒如此刺眼,如此囂張,如此……不容忽視!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帶著雷霆之勢,狠狠燙進沈南喬的眼底。
什麼面,什麼忍,什麼偽裝……
都在這一瞬間,被這株象征著帝王滔天榮寵的珊瑚樹,沖擊得碎!
沈南喬只覺得一腥甜猛地涌上頭,眼前陣陣發黑,腳下踉蹌一步,險些站立不穩。
死死咬住下,用盡全力氣,才沒讓自己失態。
這就是和沈知念之間的差距!
們仿佛有著云泥之別……
費盡心機,忍奇恥大辱,才換來踏這道宮門的資格。像個卑微的乞丐,在寒風里苦等一個時辰。
沈知念卻可以慵懶起,在這溫暖如春,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安然著帝王賜予的曠世奇珍,著萬民仰的無上尊榮!
滔天的恨意與蝕骨的嫉妒,如同巖漿般在沈南喬中翻涌、咆哮,幾乎要將整個人焚燒殆盡!
“陸夫人,這邊請,娘娘在里頭。”
菡萏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催促,打斷了沈南喬幾乎失控的凝視。
沈南喬猛地回神,強迫自己垂下眼簾,濃的睫劇烈抖著,遮住了眼底那幾乎噴薄而出的怨毒火焰。
甚至能覺到,綠蘿扶著手臂的手,也在微微發抖……
沈南喬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是恭順與弱的神。只是那蒼白的臉,比方才在宮門外挨凍時,還要難看幾分。
邁開如同灌了鉛的雙,一步步踩著腳下可鑒人的金磚,朝著殿深走去。
進了室,沈南喬下心中的屈辱,跪在地上朝踏上的影,無比恭敬地行禮:“臣婦陸沈氏拜見宸貴妃娘娘,娘娘吉祥萬安!”
過了許久,沈知念慵懶的聲音才響起:“起來吧。”
“多謝妹妹!”
沈南喬微微抬起臉,這張敷了薄的臉頰十分蒼白,眼圈微紅,是病后初愈的弱。
的目卻只敢落在沈知念榻前那片金磚地上,聲音刻意放得又輕又,帶著一哽咽和久別重逢的怯意:“能在宮里再見妹妹,姐姐這心里又是歡喜,又是愧疚難安……”
肖嬤嬤站在一旁,板著臉提醒道:“陸夫人,天家是先君臣,后姐妹。您該稱呼宸貴妃娘娘為‘娘娘’,而不是‘妹妹’!”
雖說上輩子沈南喬也做過宮里的小主,可還沒來得及福,就被陷害進冷宮了,本沒養出寵妃的架勢。
此刻到肖嬤嬤周的威嚴,不打了個寒……
但想到自己的海深仇,沈南喬還是咬著牙,低頭道:“是,娘娘……”
沈知念斜倚在鋪著厚厚緞的人榻上,一襲天水碧的常服襯得勝雪,慵懶得像午后曬夠了太的貓。
聞言,眼波微轉,目終于落到沈南喬上。那雙嫵的狐貍眼深不見底,角噙著一抹辨不出喜怒的弧度。
“姐姐說的哪里話。”
沈知念的聲音清越慵懶,每一個字都敲在沈南喬繃的神經上:“前些日子,我們不是才在太和殿見過麼?”
“一家人何須如此生分客套?”
微微抬手,示意芙蕖:“姐姐站了這許久,賜座吧。”
“謝娘娘。”
沈南喬連忙福,姿態放得極低,小心翼翼地挨著繡墩邊緣坐下。
的雙手疊放在膝上,指尖冰涼,絞了袖中的帕。
殿一時沉寂。
“是姐姐從前糊涂……”
沈南喬深吸一口氣,率先打破沉默,聲音里的哽咽更真切了幾分,帶著濃重的悔意:“仗著一點微末的嫡份,目短淺,與娘娘爭鋒,傷了骨親……如今回想,真是愧無比!”
說到這里,抬起泛紅的眼眶,努力讓目顯得哀切:“這些日子,姐姐每每思及過往,夜不能寐。此番回京,別無他求,只盼娘娘能給姐姐一個贖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