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定國公，這或許是他與太后娘娘見的最后一面了。

這一刻，定國公心中忽然升起了濃濃的悲戚……

這也是他在柳太后宮后，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

太后娘娘如今的模樣雖然憔悴不堪，可年輕時被稱為京城第一人！仰慕的男子，不知道有多。

先帝好。如若不然，太后娘娘也不會被他一眼看中。

時期的太后娘娘，心中有過兩相悅之人。只是為了家族的榮耀，毅然斷絕，為了先帝的人。

這一生都在為柳家付出，無怨亦無悔。

沒想到臨老了，還要用自己的命，為柳家博一個前程……

定國公不覺得，是他這個做兄長的沒用，只能讓妹妹付出一切為他拼命。

此此景，定國公忘記了尊卑有別的。只記得眼前這個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老婦，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

他的聲音竟帶了一哽咽：“疏影……”

柳太后閨名“柳疏影”，出自林逋的《山園小梅》，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月黃昏。

意為梅花在清淺水邊橫斜搖曳的姿態，意境清冷幽絕。

年輕時的柳太后，不僅是京城第一人，更有著傲人的家世，乃第一貴！

說是天之驕，毫都不為過。

即便是面對公主時，也毫不自卑。

柳疏影的子，就像的名字一樣清冷孤傲，艷幽絕。

只可惜……深宮是一個大染缸，最終會將所有人，都變面目全非的樣子……

定國公低著頭道：“是哥哥沒用……”

“哥哥延續不了柳家的榮耀，要你在深宮蹉跎了一生……”

柳太后已經不記得有多年，沒聽人喚過自己的閨名了。此刻聽著這個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在后宮浸了一輩子，柳太后原本的心腸，早已變得冷無比。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兄長兩鬢的白發，聽他像時一樣喚自己的閨名，柳太后的一顆心驟然變得起來。

緩緩呼出一口氣，強撐著力氣說道：“哀家是……是定國公府的兒，生來便、便肩負著家族的榮耀，哀家不、不悔！”

接下來，兩人又談了一會兒。

袁嬤嬤走進來，催促道：“國公爺，時辰到了。再不趕過去，宮門就要下鑰了。”

定國公這才深深看了柳太后一眼，眸十分復雜。有歉疚，有憐惜，有不舍，但最終全部化為了決絕！

他下眼中的淚意，轉離去。

太后娘娘付出的一切，都是為了定國公府。

他亦是。

他絕不能讓定國公府數百年的基業，毀在他手上！

大公主是跟著定國公一起離開慈寧宮的。

小蔡子就在外面候著。

看到大公主，他立即彎著腰迎了上來。

行完禮，小蔡子恭敬道：“大公主，娘娘讓奴才接您回去。”

大公主這才沖定國公揮揮手：“外公，下次見！”

大公主的容貌和清清極為相似。

尤其是越長大，那雙桃花眼，跟清清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定國公看著，就像看到了清清小時候。

他的心倏忽一痛。

如果當年，他沒有縱著清清胡來，不讓自甘墮落嫁與陛下為妾，是不是清清最終就不會落到被一條白綾賜死的下場了？

他與陛下的鋒，又何嘗只是為了保住定國公府，更是為了報這海深仇！

“……好。外祖父下次再接你去定國公府小住。”

很快，小蔡子就帶著大公主回到了長春宮。

今天累了一天，大公主已經有些乏了。

進了主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但還是禮貌地行禮：“韞兒見過母妃。”

大公主是和定國公一起去慈寧宮的。

莊妃可不相信，定國公此舉真的是為了探太后娘娘。

牽著大公主的手，含笑問道：“韞兒剛才在慈寧宮玩得開不開心呀？”

大公主含笑點頭：“開心！”

“不過……韞兒這麼久才見到皇祖母，覺皇祖母的子好像又變差了一些……”

“母妃，韞兒以后可以多去看皇祖母嗎？”

莊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著道：“定國公是太后娘娘一母同胞的兄長，今日兄妹難得相見，他們一定聊得非常開心吧？”

大公主搖了搖頭：“這個韞兒就不知道了。到了慈寧宮，皇祖母就讓袁嬤嬤帶韞兒下去吃月餅了。”

莊妃眼中劃過了一抹失。

了大公主的腦袋，溫聲道：“好了，時間不早了，韞兒你早點休息吧。”

隨即，莊妃便給伺候大公主的保母們使了個眼神，們立即帶著大公主回寢殿洗漱去了。

小蔡子走到了莊妃后，低聲問道：“娘娘，您是懷疑定國公和太后娘娘商量了些什麼？”

正因為莊妃的父親是太傅，從小教導的不僅有詩詞歌賦，《德》、《訓》，還有朝堂上的局勢。

所以在一些事上，莊妃比后宮的其他妃嬪敏銳得多。

一邊轉著手中的佛珠，一邊道：“陛下是一位有大志向的雄主，既滅掉了鎮國公府，又豈會繼續容忍定國公府？”

“本宮不信定國公府沒有嗅到危險的氣息。既如此，他們又怎會坐以待斃？”

小蔡子皺起了眉頭：“可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后娘娘不過一介深宮婦人，如今又病膏肓，所有人都說……命不久矣。若陛下朕有除掉定國公府的心思，太后娘娘這副模樣，又能做些什麼呢？”

莊妃緩緩道：“太后娘娘的手雖不到前朝去，可是曾經的后宮之主！你們真以為太后娘娘不管事了，對后宮就沒有掌控力了嗎？”

小蔡子依舊聽得云里霧里：“請娘娘明示……”

莊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所幸如今后宮最得寵的妃嬪不是本宮，最得圣心的皇嗣，也不是本宮養的大公主。”

“太后娘娘就算要對付……也該是對付鐘粹宮那位。”

而，只需要靜靜看戲。

必要的時候……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