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蝶 很疼（修）

候機廳。

廣播再一次傳來航班延誤的消息。

虞助理嘆聲氣, 急得原地踱步。

彼時商澤淵就坐在椅子上，手肘撐著膝蓋，一言不發地打著電話, 對面始終沒人接，他便一遍又一遍地打。全程他始終低著頭垂著眼, 線抿，手臂青筋突起, 雙手細微地發著，一繃著的緒在他周彌漫。驚慌、焦急、懊惱，種種混雜織著, 不安分地橫沖直撞，即將撞破他全部的忍，瀕臨崩潰。

再一次沒打通, 他深呼吸, 一手抵在額頭上，閉了閉眼，而後開口，“那邊是怎麽說的？”

已經數不清這是他問的第幾遍, 但虞助理還是轉, 走到他面前, 彙報道，“我是中午十二點五十分接到的電話，PCT醫院打來的, 說程總了外傷, 正于昏迷狀態，我通知家屬。然後我打了電話給您，出發前, 我又回撥了一次，是個小姑娘接的，說還在檢查，再之後就沒人接了。”

他聲音倦啞，“好，知道了。”

兩人說著，姜宜便在旁邊聽，翹著的二郎放下，改用右著左。

也是臨時收到虞助的消息，跟著一起趕來的。起初嚇壞了，特別著急，但急著急著反而冷靜下來了，飛也飛不走，打也打不通，除了等只能等，著急沒用。

轉頭一看，邊有個人比還急。知道程舒妍把他拉黑了，就問和虞助理流借手機，換著打，好幾次手機差點沒拿穩。

見他不算多，印象中一直是位從容矜貴的公子哥，沒見過他這麽慌。

一方面覺得他是真心喜歡程大畫家，該為開心。

另一方面又想到他把人磋磨那樣，還有點不忿。

思來想去，食指彎起，敲了敲他椅子的扶手，“哎。”

商澤淵正打電話，朝這側了眼。

姜宜：“我跟你說個事。”

……

程舒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是一個霧蒙蒙的下雨天，程舒妍背著書包，在上學的人群中。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看到孩們的傘都很漂亮，大多是小碎花小，有的還帶花邊，唯有是把灰格子傘，破了，生了鏽，傘面上還寫著“阿輝麻將館”幾個字。有人笑窮，帶著惡意來問，“你媽是不是經常打麻將啊？”

程舒妍到憤，當時便把傘折起，套上塑料袋，塞到書包最裏面，并暗自下決心，以後下雨再也不要打傘了。

那天放學，程舒妍冒雨走出校園。雨水冰涼徹骨，很快將的服和頭發打，路過的人都看，握著書包帶，步子邁得越來越快。

正走著，忽地聽見有人，“程舒妍。”

聲音低沉，拖著懶懶的腔調。

幾乎是下意識的，腳步停頓，還未來得及回頭，一把傘撐在了頭頂，瞬間隔絕了風和雨，也隔絕了所有不懷好意的打量。

仰頭，對上他的視線。商澤淵正笑著看，說，“出門又不帶傘？大—小—姐。”

程舒妍有一瞬的茫然，而他直接將傘塞到手中，轉，不不慢走到車旁，打開後備箱，拎出一雙平底鞋，如同先前無數次那樣，蹲在前，換下腳上的高跟鞋，邊換邊調侃說，“穿高跟鞋還走那麽快，腳不疼了是嗎？”

垂眼看著他溫又練的作，無聲抿起。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有些想哭，明明是稀疏平常的一幕，心裏卻好似被雨淋過，漉漉，著的涼。

很奇怪，卻又找不到這緒的由來。

直到經過下一個路口，程舒妍才忽然反應過來什麽，猛地停住腳步。

商澤淵正說著要帶去吃喜歡的那家私房菜，等吃完回家，去泡澡，他調酒給喝。

而站在原地，淋著雨，吹著風，手，試圖去抓他，可什麽都抓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又消失在雨幕中。

淚水不聲不響爬了滿臉。

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場夢。

他們已經分手了。

意識到的那一瞬，終于忍不住，蹲下，失聲痛哭。

……

口起伏著，由慢到快，猛吸一口氣後，程舒妍從夢中蘇醒。

眼前是天花板，亮著白熾燈，正躺在病房裏，手機在耳邊震個不停。

這會整個人還昏沉著，腦子很，不記得為什麽在這，也知不到上哪裏痛，就覺得心裏酸脹，夢裏那場仍包裹著，口悶，無措也失落，緩了好一會，才擡手，掉眼角的淚，隨後慢慢坐起，靠上床頭。

這一，其他覺也接踵而至。

手肘和腳踝分別纏著紗布，頭痛裂，程舒妍“嘶”了聲。但也來不及管，手機還在震，皺眉，手拿起，來電顯示姜宜。

點了接聽，手扶額頭，啞著嗓子開口，“喂，姜宜？”

電話那邊的風聲與腳步聲，隨著這句話，驟然停止，短暫頓了三秒後，重新邁步，與此同時，對方開口，“是我。”

聲音就這樣與夢裏的人重合，起初是茫然，接著心髒像被狠握了下，程舒妍錯愕擡眼，怔愣在原地。

依舊是臺風天，夜已深，天暗的沒有一月。風聲呼嘯，卷著樹枝嘩嘩作響，他奔跑在濃重的夜裏，呼吸很急，語氣也很急，“你在哪？”

“你怎麽樣？要不要？”

手指在曲起的邊擰了下，用兩秒鐘判斷出這的確不是夢，接著，鼻子酸了，眼眶紅了，著手機，抿起了線。

他仍在跑，腳步聲從室外到了室，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雜的人聲，手機在耳邊，他抓過人便問，說的是英語，對方聽不懂，一連問了好幾個，什麽也沒問出，懊惱地一口氣，又開始跑，邊跑邊說，“我到醫院了，但我找不到你。”

推開一扇門，沒見到，道一聲歉，繼續問，“你在哪個病房，告訴我，好不好？”

他整個人完全慌了，了，毫無章法，一一地撞著，一聲比一聲急，可詢問時又始終帶著商量與溫。

這太久遠了，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哄。

那一刻，想哭的再也不住，這段時間所有的緒，崩潰的、難過的，伴隨著夢裏的失落與酸脹，伴隨著對他的念和怨，如同海水一般，不由分說灌了上來。頭哽住，垂下頭，有淚水湧出，“你幹嘛來找我。”

說著，吸鼻子，又兩滴淚滾落，“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我錯了，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那些日日夜夜的折磨，那些忍那些置氣，早在得知傷那一刻徹底散去，什麽都不重要，什麽也不想，只想見。他一而再認著錯，一而再撞開錯誤的病房門，聲音越來越急，“告訴我你在哪，好不好？”

“程舒妍，”他的名字，明顯一哽，“求你。”

凝結的心事了一氣，長長呼了出來，程舒妍單手掩面，“我不知道。”

心裏著，呼吸也，哽咽藏也藏不住，索開始低聲哭，邊哭邊含糊不清地重複，“我也不知道在哪裏。”

只不過放任自己哭了幾秒後，理智稍微回了籠，耳邊仍是他沉重的呼吸與腳步，而轉向床頭，眼淚模糊著視線，擡手抹掉，瞇眼看，然後說，“好像是，506。”

話音剛落，便聽見耳邊和電話中同時傳來他的聲音，“我找到了。”

接著，閉的房門被一道力推開，門狠狠撞到牆上，發出劇烈聲響。

程舒妍朝門口去，紅著眼，滿臉的淚，表有片刻的迷茫。下一秒，一道影跑過來，帶著室外的風，帶著夜晚的寒，一把將拉到懷裏，用力抱住。

失而複得的那一刻，他重重呼出一口氣。

一切都來得太洶湧，程舒妍起初有些懵，作僵著，呼吸也微微停滯住。直到清楚地到他溫熱的溫，聞到他上悉的香味，終于回神，心跳越來越快，委屈也越來越濃，皺起眉，咬下，淚水奪眶而出，無聲且迅猛。

懷抱逐漸收，聽見他說對不起，聽見他問痛不痛。

咬得泛白，終是松了口，靠上去，側過臉，又在他肩膀咬了下，反問他，“你覺得呢？”

他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頭。

手回抱住他，閉眼，呼吸，兩滴淚砸在他肩頭，說，“我也是。”

也很疼。

真的，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