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呆 沒有婚期了。

當夜, 元衾水終于閉眼夢。

時親眼目睹雙親溺亡，對瞬時畫面擁有強悍記憶力的天賦因此變了一種詛咒，總需要靠近親人才能忘卻痛苦。

所以孩時期元衾水喜歡抱著被子找哥哥, 在他邊給自己築巢, 安心閉眼時，悉的氣息會包裹，似乎永遠有人收留。

曾用了很長時間去忘記。

忘記冰冷的雨水，忘記泛白的，還有關于父母的所有記憶。

今夜卻突然想起他們來。

長夜漫漫, 蜷時模樣。

抵著元青聿的肩頭，夢裏母親擁懷，親吻的臉頰，呢喃著告訴——

元衾水可以犯錯，也可以重來。

日刺破黑暗。

第二日元衾水醒來時，元青聿已不在床榻，坐起迷茫了會，旋即一陣愧。

太稚了。

心懷懊悔地坐起, 打算抱著被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房。

來時是赤腳, 現在床下卻不知何時已擺好了一雙繡鞋。

元衾水盯了半天，然後默默穿好鞋子。

推開房門, 看見元青聿正在澆花，男人聽到聲音, 回頭看一眼：

“待會吃早膳。”

元衾水嗯了一聲，慢吞吞回了房。

洗漱完後，兄妹倆相對而坐。

元衾水給元青聿盛了粥，兩人如同往常一樣，開始安靜地吃著早膳。

一碗粥快吃完時, 元衾水放下碗：“……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元青聿道：“是謝潯給我添麻煩。”

元衾水低低哦了一聲。

抓袖，又鼓起勇氣道：“那我……今晚就去跟殿下商討取消婚約。”

元青聿放下筷子。

“先不要。”

元衾水：“兄長有什麽打算嗎？”

“先不要跟謝潯提及此事。”

元衾水有些困。

婚期將近，應當是越早越好。不想給王府添太多麻煩，時間拖的越久，王府損耗的財就越多。

雖說出爾反爾取消婚約不道義，但誰謝潯原先的目的也不純粹。

兩人姑且算扯平了。

會盡力心平氣和地跟謝潯說清楚，往前種種，且就當做一場，并不愉快的糜豔夢境，此後兩人好聚好散。

謝潯從來都很面，應該不會再強迫兄長，大不了他還可以去娶殷姑娘。

所以元青聿是擔心說不出口嗎？

道：“兄長，我敢說的。”

元青聿輕笑一聲，道：“知道你敢，但是你暫時不要去見他，也莫要往外。”

元衾水輕嗯一聲。

總是對元青聿言聽計從，因此也沒有問為什麽，便道：“我記住了。”

元青聿了下妹妹發頂，安道：“我不會讓你在這裏留太久的。”

他考慮地總是更多一些。

這段時日他對謝潯的向也有大致了解，知曉時間雖匆忙，但婚事并不含糊。

甚至今日一早，又有東西送來。

還是師青親自來送。

他隨便試探了幾句，發現謝潯那邊本沒有半點取消婚約的跡象。

謝潯此人，看似斯文實則強勢，他若執意要娶他妹妹，那元衾水本走不出王府大門，他不能去賭謝潯的君子之心。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先斬後奏。

而這些都還需要時間籌劃。

早膳過後，元青聿出門。

今日依然是個晴天。

元衾水閑來無事，為了避免自己想，便開始整理房間。

原本只是整理房間而已。

但這房裏關于謝潯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他的畫像，裳，帕子，無數他過的小東西，都曾被回來堆放在一起。

元衾水把這些東西一個一個的找出來，然後彙集在一個木匣中，打算拿去扔掉時，又停住腳步，垂眸凝視著。

——也太廉價了。

的所有心事，就這一木匣。

旁人不知的，可能會以為只是一堆破爛，隨手就扔了。

只有會依依不舍。

盯了半天，元衾水蹲下子。

心口有些空。

最終，只是將木匣推進床底。

*

這天以後，元衾水出門便越發的。

牢記這元青聿的話，偶爾師青過來時，還會主跟師青說上兩句話。

努力讓自己的生活一切如常，不去想他，不為他難過，但如果哪天很倒黴，不小心在府裏撞見他。

元衾水仍會悄悄失落一小會。

大概七天後的一個清晨。

元衾水坐在院子裏吹晨風，手裏拿著本書，書名《四國游記》，講的是一個蘭溪的小人，輾轉游離四國的故事。

元衾水認為他在瞎編。

因他道在北方有一荒寒之地，冬日河面結冰竟能有五尺之厚，滾燙熱水也能即刻冰，那裏居然還能住人。

甚至還說某地四季如春，某地以泥土為食，某地永遠亮如白晝沒有夜晚……

如此荒誕，但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元衾水還是把這本不知所雲的瞎編游記看完了。

“衾水！”

元衾水回神，放下書站起來：“朧朧，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方朧手裏拿著個半人高的東西，裏面不知包裹著什麽，快步朝元衾水走過來道：“衾水，你是不是認識殷硯啊？”

“認識，怎麽這樣問？”

方朧嘖了一聲，坐去元衾水對面，道：“我這段時日跟兄長去右雲了。”

“衾水，那個殷硯，他不會慕你吧？”

元衾水頓時面尷尬，連忙道：“怎麽可能，他只是看過我的畫而已。”

方朧顯然不大相信：“真的？”

“真的！”

方朧這才又繪聲繪地繼續道：“是這樣，本來我都沒指能搭上殷大公子，還是一次偶然見到他，他得知我來自晉王府，便問我是不是與你相識，我說我們不止相識還十分要好，他眼睛一下就亮了！”

“都嚇我一跳！”

元衾水被逗笑，彎起角：“你太誇張啦！”

“衾水，是你太遲鈍了！”

“我哥都問我他是不是喜歡你，你知道他對我和我哥有多殷勤嗎？我們跟他聊布料，他總是問你，還再三跟我確認你是不是自願跟殿下婚的，給我哥氣的臉都綠了。”

“你說他該不會來搶親吧？”

哪有親可搶。

元衾水笑了笑，沒說話。

方朧把手裏東西放在石桌上，煞有其事道：“……居然還讓我哥給你帶禮。”

元衾水：“什麽？”

方朧道：“我也不知道，你拆開看看。”

這是元衾水第一次收到除元青聿，方朧，謝潯這三人之外的別人的禮。

愣怔好半天。

心口有些激，手指都抖起來。

綢布拆開，裏面是長條狀浮雕梨木匣，元衾水猜想這裏應是一幅畫。

“連盒子都這麽漂亮。”方朧慨

元衾水小心打開木匣，裏面卻并非是畫，而是一副字。

字瀟灑俊逸，所寫詞作是一篇出名的月夜聞琴詞，元衾水當初正是讀了這篇詞作，才畫了那副琴圖。

而這件事并未跟任何人過。

元衾水盯了半天，直到方朧拍拍的手臂才回神：“衾水？”

“看，這裏還有一張小的。”

元衾水看過去，是一張折起的宣紙，同這副氣勢磅礴的字比起來，顯然簡陋不。

元衾水翻開。

裏面是一幅畫，大概可以辨認出是右雲夜景圖，跟那天畫的同一位置。

只不過畫技還有待提高。

元衾水很禮貌地在心裏評價。

“哈哈哈哈哈！”

“這是什麽，地圖？也太醜了。”

但方朧顯然不會給殷硯留臉面，扶著元衾水的肩膀一直在笑。

元衾水本不覺得好笑的，但是盯著方朧，半晌也笑出聲來。

真奇怪，七天了。

雙腳好像第一次落地。

著這張畫紙，手中告訴，這是王府以外的禮。

面前笑得前仰後合，線落在生的眉眼，元衾水心想，這匣子如此沉重，方朧為了一路小心帶回來了。

日溫暖。

又是好天氣。

元衾水折起畫，心口關于謝潯的那一塊空缺依然空落落。

但是似乎有點接了。

因為的生命裏好像不止有謝潯。

還有和兄長一起用的早膳，好天氣和好朋友，以及遠道而來的禮。

元衾水將字畫重新妥善放回原位，心難得放松。

但是還未曾開口說什麽，元青聿便從院外走了進來，方朧頓時止住笑意。

每次在元青聿面前都有點發怵，可能是因為那跟謝潯如出一轍地鋒利氣質。

元青聿對方朧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與元衾水道：“小水，進來一下。”

元衾水心口一跳，有了點預。

“那……那衾水，我先走了。”

元衾水握掌心又松開，然後問元青聿：“我可以告訴方朧嗎？”

元青聿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方朧不明所以道：“什麽？”

元衾水拍了拍的手背，三人一起進了房門，元青聿沒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小水，明早，會有人來接你。”

元衾水嗯了一聲。

“你抵達之後，不要自己出門，一定記得要等我回去找你。”

“好。”

兄長此前已跟說過計劃。

他早先在并州購置了宅院，上下員也早已代過，等他安排好後，元衾水會先行過去，而元青聿會獨自留在晉王府與謝潯磋商取消婚約一事。

謝潯限制得了元衾水，卻限制不了元青聿，所以必須要先走。

而得益于元衾水給人一向順從乖巧的態度，晉王府上下，沒有一個人會想到，堪稱高攀的元衾水，竟妄圖逃婚。

包括謝潯。

沒有打草驚蛇的元衾水，出行會格外地容易，因為謝潯本不會限制的出行。

所以若想走，不會有任何意外。

一旦離開晉地，謝潯就算是再位高權重，也不可能越過元青聿強行帶走。

——雖然元衾水認為這種況本不會發生，也不必太謹慎，但元青聿卻對莫名自信，堅信謝潯會來找。

元衾水每次都略愧。

本沒那麽重要，哥哥應該多擔心一些他自己才對。

“那你……晚上收拾一下。”

“我知道了。”

元青聿嗯了一聲，又道：“別害怕。”

元衾水道：“我不害怕。”

桌上氣氛略顯安靜。

元青聿代完便走出了房間，只有方朧神空白，隔了好半天才笑著道：“衾水，不知道的，以為你要逃婚呢。”

元衾水道：“——噓，小聲些。”

方朧：“……什麽意思？”

元衾水如實道：“我要走了，我決定不嫁給殿下了。”

方朧盯著元衾水面變了又變，用略顯譴責但勉強接的語氣道：“衾水，你真和殷公子有一啊。”

“不是，就是不想嫁。”

“為什麽，殿下對你不好嗎？”

元衾水沒有說話。

方朧也沒有問。

張了張，言又止好半天，最終道：“那你去哪裏呢？”

“并州。”

方朧輕聲道：“沒事，還在山西。”

元衾水沒有應答。

與方朧自悉以來就同住晉王府，幾乎從未分開過。

并州的確也在山西。

但跟晉中相隔幾百裏，車程最快也要五六天，見面并不容易。

可是不能不走。

方朧抿住瓣，好半天才道：“衾水，晚上一起出去走走嗎？”

“好。”

元衾水在王府的確沒有什麽朋友。

所以即便要走，除了方朧，也沒有什麽人需要告別。

暮四合時，元衾水換了裳出門。

方朧跟以前一樣挽住的手臂，但顯然比以前沉默的多。

“對不起，我兄長前段時日不讓我此事，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方朧搖頭道：“沒事。”

“如果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的。”

“自己回來，你敢嗎？”

元衾水沉默了。

差點忘了，本不敢。

方朧哈哈笑出聲，“我就知道，所以還是等我去找你吧！”

從前兩人出門行程總是很固定。

看鋪子，逛書畫市場，找個茶坊喝茶吃點心。

今天也是如此，只不過去方朧鋪子時，元衾水在方朧查賬時沒有跟以前一樣坐在一旁發呆，而是慢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