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朝,由林大人先行上奏,引出翻案一事。
或多或得到消息的朝臣們附議,“陛下圣明!”
下朝后的寧鈺稷沒有回到永定宮,常服出宮去了皇莊。
母后在一條溪邊垂釣,聚會神地盯著湖面的靜,父皇在給看著木桶,里面游著今日一早上的果——一條拇指細的小魚。
“持玨,今晚上我做魚給你吃。”賀玥大放厥詞,勢必要釣出一條大魚來。
“可以。”寧如頌毫不違心的點頭附和道,“上次玥玥做的魚很好吃。”
寧鈺稷額角微微搐,覺得來的不是時候,母后做的葷菜實在是難以下咽,這世上恐怕也只有父皇可以面不改的咽下去。
正要調轉步伐,卻被眼尖的賀玥瞧見了,放下手中魚竿,語氣驚喜,“團兒,你今日怎麼有空來看我們倆?”
其實今日的朝政繁忙的,寧鈺稷只是不想回永定宮,下意識的便想來尋的母后和父皇。
說,“我想母后和父皇了。”
回到皇莊,賀玥手里拿著一條桃花樣式的絡子在寧鈺稷上比劃。
“團兒,你小時候老俏了,越大穿的越深沉,還沒我穿的鮮。”賀玥嘆道。
歲月的痕跡已經攀到賀玥的眼角眉梢,可抹不去的風姿。
寧鈺稷由母后興致的給裝扮,順帶口頭上和閑聊了起來。
“……,原來父皇對母后是一見鐘嗎?”
賀玥一把年紀還談到這個,略微有些赧,幸好持玨被打發出去了,母倆說些悄話總不好他聽到。
“是的,你父皇可頭了,當初他使了好多手段,我一開始還不知道他的份,迷迷糊糊的就被他娶進了東宮。”賀玥回想起二十幾年前,記憶竟然還很鮮明。
“母后,我也曾對一個人一見鐘。”寧鈺稷拋下了這樣一句人震驚的話,睫微,語氣恍然。
賀玥驚愕地哎呦一聲,跟頭一次瞧寧鈺稷似的,“團兒快說說,哪家人,需不需要母后我給你牽牽線?”
寧鈺稷了窗外,那里有一片雅趣的竹林,挲著自己的手指關節,“大約是在八年前吧,那時我十四歲,他才十三歲。”
“他是一個一點都不知道變通的清傲小郎君,滿知乎者也的呆板小儒生。”
“后來呢?”賀玥追問。
“后來,他的家族被我滿門抄斬,他本人教坊充做伶奴。”寧鈺稷側首看到賀玥訝然的神,自己竟然笑出了聲,含著一些悲楚。
“凡俗之事,哪里有盡善盡的。”寧鈺稷說出這句話。
三日后的清晨,照灑在巍峨宮城之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查明高氏一案,韓關湖,趙赫慕……乃是被冤,……今特赦其子趙蘇清恢復其秀才份,往日之冤屈,朕當為其昭雪!”
“學生趙蘇清叩謝陛下圣恩!”雀奴行跪拜大禮,雙手往高奉上,接過總管太監給他的圣旨。
七年蒙冤,總算在今日沉冤得雪,雀奴在經歷過悲凄狂喜后,生出一種莫大的寂然。
他想,陛下在哪里呢?
總管太監扶雀奴起來,帶著笑,“公子,不對,不對!是趙秀才。”
“陛下在正殿書房等趙秀才您,您快去吧!”
…………
大云朝的帝王,雀奴的妻主,推他阿鼻地獄又救他重回人間的人。
難恨,難,難以言明!
“吱呀!”幾經猶豫躊躇后,雀奴最終還是打開了永定宮正殿書房的門。
寧鈺稷沒有和往常一樣坐在案前批奏折,把這段時間留給了他。
也沒有穿龍袍,天水碧的宮,高髻上簪著蘭花金纏枝簪,坐在案幾前,輕挽袖口,斟了兩杯茶。
“趙小公子,陪朕飲一杯茶吧。”寧鈺稷笑道。
是不常笑的,素來喜怒不彰于外,上沉重的威儀得所有人不過氣。
“是。”雀奴坐在對面,端起茶盞,輕呷一口,他心緒太,其實什麼滋味都沒有品出來。
他當了寧鈺稷兩年的枕邊人,現今他從寧鈺稷的舉中覺察到了一種預兆。
他該說些什麼?
“飲完這盞茶,朕便差人送你出宮。”寧鈺稷濃黑的雙眸凝視著他,“朕已經派人把趙府清掃出來,歸還于你。”
“在永定宮里真正見過你面的朝臣只有林荷,不會說話。宮中朕也會頒下令,不會有人知道你就是雀奴。”
寧鈺稷就比雀奴年長一歲,可雀奴在面前太稚淺,總是不放心,于是最后一次以妻主的份教導他,“趙太傅友甚廣,他出事時,朝臣們因為一些心知肚明的事,沒有為他求,所以他們都對你懷有愧疚。”
“這些愧疚對你有大用,你出宮后,若想繼續參加科舉博取功名也好,想做個富家閑適之人也可,都不要同他們斷了人來往。”
雀奴死死盯著手中的杯盞再未飲一口,也再未說一句話。
寧鈺稷飲完最后一口茶,起往門口走去。
聽到后傳來雀奴恨參半的一聲,“妻主!”
寧鈺稷沒有回頭,不備人的稟賦,執拗下去只會將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雀奴,飛走吧,離開這所四方囚牢,了了見晴山,你也不要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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