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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宦》 85、靈堂哭喪

85、靈堂哭喪

臺上唱著《牡丹亭》,見喜聽得津津有味,桑榆卻一直耷拉著眼睛,興致不高的樣子。

唱到,整個茶樓掌聲如,人人拊掌好,見喜也跟著拍手助興,餘瞥到桑榆,才發現一直心不在焉。

等到嘈雜聲散去一些,見喜偏過頭來問:“怎麽啦,是不是廠督給你安排的差事不好做?”

桑榆這才回過神,搖搖頭說:“差事不算棘手。掌印沒跟你說過,是去顧府醫治那位年過八十的老祖母麽?”

見喜有些疑:“哪個顧府?”

宮外府邸千千萬,哪裏能知曉。

桑榆低聲音道:“就是賢妃娘娘的父親顧淵顧大人家。”

見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年過八十是難得的高壽了,難治麽?”

桑榆搖搖頭,嘆了口氣:“老人家主要是心氣郁結,睡夢中都在喊孫的名字,就是從前死在冷宮的昭儀娘娘,賢妃娘娘的堂姐。”

見喜沒怎麽聽人提起過那位顧昭儀,聽說完心口卻微微痛起來,沒有任何征兆。

心口,順了順氣,可疼痛并未減緩,臉都微微泛了白。

手端過茶來飲了一口,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一口熱乎的茶水下肚,方才奇怪的癥狀才緩緩減輕。

出了茶樓,頭頂是一片黯淡無的天

街前後的寒風如鋒利的刀刃刮過臉頰和耳廓,厚重冷的雲層遮擋天日,得人不過氣來。

桑榆剛從暖和的地方出來,沒了炭火烘烤,整個人凍得腳發抖。

心裏也起起的,仿佛刀子被一細繩牽引著懸在心口,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不自地攥手掌,從出宮那天開始就是這樣彷徨而張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今日,那種提心吊膽的緒幾乎達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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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不晚,快到時候了。

“咚——咚——咚——”

沉悶厚重的鐘聲倏忽傳至耳邊,低的哀鳴聲震著耳

一聲接著一聲,沉重的天氣,沉重的聲音,仿若海底困憤怒的低吼嘶鳴,下一刻便能噴薄出滔天巨浪來將人整個吞沒。

好像就那麽突然之間,行人的腳步聲倏忽變得急促,面容由怔忡變納罕,又從納罕變震驚。

再一息的時間,冷風裹挾著街頭巷尾嘈雜的議論聲在街頭巷尾蔓延開來。

“太後駕崩了!太後駕崩了!”

有人尖著嗓子奔走相告,晦暗而寂靜的天如同披著一層薄薄的外皮,陡然被人毫不留地撕扯開,所有的喧鬧瞬間如洪水決堤般湧出來。

見喜腳步頓在原地,只覺得耳邊嗡鳴聲不絕.

出了會兒神,再聽到那句時才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

“桑榆,他們在說什麽……太後駕崩了?”

桑榆臉慘白,不比沉的天好看多。可聽到那句話的一瞬間卻仿佛如蒙大赦,長長籲了口氣,攥的拳頭慢慢松開,掌心早已悶出了汗。

暗暗攤開手掌,任由寒風從指掠過,那片黏膩潤才慢慢被吹幹,恢複了正常的幹燥。

“桑榆,桑榆……”

見喜在邊搖了搖,桑榆才反應過來,面平靜道:“響的是喪鐘,你也沒聽錯,是太後駕崩了。”

“怎麽……這樣突然?”

見喜眉頭皺,怔愣了好一會。

與太後并無多集,只有那一回被罰在慈寧宮佛堂抄寫經文,梁寒帶著離開時同太後說了幾句話,也僅此而此。

就是覺得太突然,整個紫城最尊貴的人,前些日子還活生生的人,今日就沒了!

剛回宮那會,太後不好,聽說連醒來的次數都很,若是傳出不好的消息或許還能理解,可今年開春過後,不是說太後已經痊愈了麽?

能將賢妃娘娘足,能罰抄經,還能到示威,怎麽就突然駕崩了呢。

猛然想到出宮前梁寒說的話,他不會有危險,可旁人說不準,那個人就是太後麽?

攥了攥手心,心裏有些不安。

見喜覺得很突然,或許紫城人人都覺得突然。

可桑榆不會。

南疆有一味神仙草,一錢就能讓人神識,沉溺邪/無法自拔,最終氣攻心、裂而亡。

那一錢藥草被研磨細微的末,分整整半年的藥量,摻在太後平日所服用的湯藥中,沒有人能查得出來,就連藥渣中也搜尋不到任何跡象。

太後從開始的神委頓,到後來慢慢有了痊愈的跡象,日日沉溺與劉承的歡好當中,讓人誤以為子有所好轉。

神的達到頂峰的同時,病實則已經虛弱到極致。

死亡,只是時間而已。

太後以這一種令皇室蒙的姿態駕崩,劉承必然是剝皮楦草都死不足惜,而慈寧宮上上下下,只要在殿的所有人,都將為太後陪葬。

而這幾日出宮替顧老夫人醫治,恰恰是梁寒給的生路。

慶幸往後再也不用日日提心吊膽聽那種極度歡愉卻又無比接近死亡的聲音,而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跟著陪葬。

如若梁寒想要滅的口,大可不必安排出宮休假,只要人在慈寧宮,今日定難逃一死。

所有的煎熬從此刻開始,全部都結束了,桑榆深深順了口氣。

耳邊忽然傳來淩的馬嘶聲,街上不知從何突然躥出一匹韁的紅鬃馬,一路撒潑逃竄,街道兩邊行人嚇得紛紛退讓,路兩旁的小攤被馬蹄踢踏得木架斷裂,七零八散,幾乎無一幸免。

兩人都在想事,一不留神的工夫,那高頭大馬已狂奔至眼前。

前蹄高高擡起,桑榆定睛,下意識摟過見喜的腰,猛地帶往地面上歪過去,兩人翻滾著從馬蹄下逃生,再一回神,那匹紅鬃馬已經呼嘯著從頭頂過,往別的方向狂奔而去。

見喜臉都白了,渾的骨頭都撞得疼,可這還是桑榆將護在下的結果。

忙直起來看桑榆,張地問:“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到哪裏?”

桑榆肩膀,幸而沒有傷及筋骨,搖了搖頭笑道:“我沒事,你呢?”

見喜搖頭說沒事,拍了拍上的塵土,慢慢爬起,“若不是你救了我,今日我這小命可就得在這代了。”

桑榆長長松了口氣,扶著一道起

傻姑娘,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救了我啊。

否則,以那位老祖宗的脾和手段,怎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知者?

……

太後的靈柩停在安宮。

皇帝、嬪妃與衆王公大臣皆著素服、去頭飾、摘帽,每日哭臨三次,這是最基本的章程。

冬日的天兒極冷,靈堂外的白幡在寒風裏蕭瑟狂舞,檐下哀嚎不絕,凄凄慘慘。

皇帝僅著一層薄薄的縞素,依舊在靈柩前跪得筆直。

皇帝至孝,每日僅食用一頓素齋,其餘時間皆在安宮戴孝服喪,幾日下來形容消瘦,一片孝心天地容,誰也不敢說半句不是。

皇後亦著素服在一旁痛哭,削肩抖不止,平日裏細的嗓音也變得沙啞糲。

有帝後親自做榜樣,後的大臣自當效仿,即便凍得渾哆嗦、青紫,也不敢有毫懈怠。

可哭也是消耗極大的作,一日下來總有人撐不住被擡下去,休息好了再回靈堂繼續哭喪。

魏國公沉著臉從靈堂出來,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幾日未曾好眠,人都蒼老了幾歲。

太後死因不明,只對外稱病逝,皇宮大瞞得嚴嚴實實,整個慈寧宮跟著陪葬,一條活口也沒留——這是梁寒的主意。

可即便如此,魏國公也自有手段打聽到當日暖閣之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而真相卻實在驚耳駭目。

據宮中的線人稱,當日殿中只餘劉承一人,劉嬤嬤與幾名侍在殿外皆聽到陣陣歡/之聲,裏頭雲翻雨覆毫無節制,衆人看在眼裏卻沒想過阻止,不想竟釀慘劇。

與一介宦歡好,最終落得這副慘淡下場,竟不知是可恨、可憐還是可嘆!

閹豎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可太後不該如此糊塗!

魏國公俯首長嘆,只覺眼前一片蒼茫,心中沉痛無比,如同萬鬼蝕骨,綿延不休。

檐角下站著一人,冬日沉的天襯托出他面白得通,只是眸漆黑,薄抿,面上不見半點哀,也瞧不出任何緒。

“國公爺節哀順變。”清冽的聲音幽幽傳至耳邊。

魏國公瞧過去,冷哼一聲,“掌印此番料理喪儀委實辛苦,可慈順皇太後殯天,陛下片刻不離安宮,朝中重臣一日三哭,偏偏掌印在此躲避叩拜哭喪之禮,怕是有些說不過去吧。”

梁寒嗤笑一聲,著喪鐘的方向,神態仍舊從容:“太後駕崩,陛下心中悲痛萬分,臣心中也無限悵惘。可若人人哭天搶地,失魂落魄,這喪儀又該何人主持大局?”

魏國公沉聲道:“是了,大晉沒了掌印,可不是無人主持大局了?”

梁寒道聲不敢,抿一笑,輕嘆了口氣:“慈順皇太後在此停靈還需數日,悲痛易傷神,國公爺若是疲乏倦怠,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魏國公氣得眼眶滴,後槽牙險些咬碎,這檔口,裏頭啜泣聲倏忽一輕。

寒風卷進靈堂,滿殿的白燭歪倒一邊,耳邊忽然傳來丫鬟尖利失控的嗓音:“皇後娘娘!不好了!娘娘暈倒了!”

魏國公眸一凜,忙折步趕回靈堂。

皇後哭喪半日,午膳也沒有用好,晌午過後漸漸力不支,方才只覺頭腦混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趙熠跪在靈柩前,離皇後僅有兩步之遙,見婢子失聲呼喊,忙側過來,將人攬在懷中,“嬋兒,嬋兒。”

皇後臉蒼白,并無醒轉的跡象,趙熠趕忙朝外大呼:“速傳太醫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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