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見喜下廚

用過午膳,見喜和妃梧去林子裏挖野菜，梁寒便趁這個時候去了地牢。

扶風苑有著得天獨厚的地勢，隔著一層水簾,沿著青石板梯下去，連空氣裏都是青草的幽香，正好將濃郁的腥味掩蓋下去，毫不影響外面鳥語花香。

留在扶風苑的都是他在錦衛的親信，折磨人的手段不遜于北鎮司。

他負手在後,閑散地走下石梯。

刑架上綁著四個淋淋的人架子，散發出腥臭難聞的味道。

這味道也是他喜歡的,無需掩鼻而過。

他慢慢打量過去,餘掃過一旁的掌刑,贊賞道：“許久未用，技法還不算生疏,剮這樣也沒斷氣，可問出什麽話了？”

清湛的嗓音一落地，刑架上的人立即反應過來，手腕上的鐵索震出巨響,上幹涸凝固的舊傷瞬間崩裂,滲出新鮮的來。

那掌刑拱手無奈道：“嚴實得很,一個字也不肯。”

銅爐上的鐵燒得咂咂響,梁寒勾嘖了聲,順手挑了件滾燙的烙鐵，在中間一人跟前停下，左瞧右瞧，琢磨著下在哪。

那人擡起一雙渾濁眼球，裏頭映著烙鐵的紅,幹裂的猛烈地著：“我們……真的不知……不知道……”

發出的嗓音沉悶嘶啞，勉強才能讓人能聽清。

梁寒揚眉一笑，語聲仍然輕快：“你們都是跑江湖的鏢師，不是王府大院裏豢養的殺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咱家也不想折騰，只要你們肯給咱家一個名字，剩下的事由咱家來置，往後照樣辦你們的鏢局，日子還同從前一樣瀟瀟灑灑地過，有什麽不好？”

那人仍咬著牙，只是不住地搖頭。

下一刻，眼前跟著一黑，整個人瘋狂地抖起來。

沖天的白霧伴著皮燒焦的滋滋聲撞進腦殼，肺子裏霎時呼不出氣，嚨裏沖出如同野般撕裂的低吼。

伴隨這聲嘶啞的長鳴，一旁三人也猛地清醒過來，驚懼和憤怒霎時間填滿了眼眸。

梁寒將烙鐵從他右眼拿開，漫不經心地將東西扔回火堆裏。

略一皺眉，頗為惋惜道：“效命這種事，最忌諱剃頭挑子一頭熱，你們在這兒生不如死，辛辛苦苦瞞的人卻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以為他會來救你們？殊不知一家老小，老婆孩子都被人擄去了，咱家去的時候，家裏早就沒了人影。”

那幾人明顯變了臉，眼珠子瞪得渾圓，死死地盯著他。

“不信？憑咱家的本事，你以為找不到你們家住何方，家中幾口人？若不是被人搶先一步，這會又怎會與你們在此空耗？抓幾個孩子過來，就在你們面前，一個剝皮剔骨，一個拔了指甲十指齊斷，一個去了子孫，咱家不信你們不說。可眼下，只能用這種笨法子了。”

說到此輕嘆一聲，外面忽然來人進來稟告，“督主，找到了！那幾個婦人孩子都被關在滄州北面的城隍廟，已經派人押過來了。”

話音剛落，那夥人更加驚惶，蓬污糟的頭發下個個臉青白，與上猩紅外翻的皮形鮮明的對照，餘下的殘軀攥了重生鏽的鐵鏈，發出宛若地獄困般的聲響。

梁寒用指尖挲著面前那燙一面焦的眼睛，涼聲一笑，“聽到了麽，鬧這樣何必呢。你們就算斷了氣，咱家審問他們也是一樣的，實在撬不開，咱家也不耗這個功夫，直接送你們一家老小去地底下團聚。”

炭爐中另一只烙鐵也被燒得通紅，梁寒拿起來略略吹了吹，角堆出幾分笑意：“若是說出來，你還有一只眼睛可以見見兒子，否則，就別怪咱家無了。”

說罷正要將手裏的烙鐵往另一只眼睛按下去，那人登時將鎖鏈撐得嘩嘩作響，“不……不要……我說……”

另幾人急，鐵索下的四肢傾盡全力在抖，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

梁寒滿意地笑了笑，將那烙鐵扔回原，語聲中漫過一寒意，“這不就得了？”

說罷長嘆一口氣，撣去手上的塵灰，語帶抱歉，“這地方不比詔獄，花樣不齊全，讓你們見笑了。”

折過去，臉上已笑意斂盡，風眸中淬煉的是一如既往的煞氣，偏頭吩咐道：“打理幹淨，一點痕跡也別留，別污了這青山碧水的好地方。”

那掌刑應了一聲，跟著出去問：“督主，那婦人孩子過來該如何置？”

梁寒牽起一側角，提袍踏上石階，漫聲笑道：“哪來的什麽孩子，誆人的罷了。”

屋褪下帶的裳，換了月白織金袍子，出來時太還沒落山。

長棟從院外進來，躬施了一禮，而後道：“陛下已經將收回莊田一事給劉承去辦了，這兩日那劉承怕是要絞盡腦，無從下手了。”

梁寒神態自若地笑了笑，“自然是先從皇親貴族開刀，往日好事給他們先，該回報朝廷的時候也該是他們首當其沖，尤其是太後那幾個掛閑職吃閑飯的娘家兄弟，好日子也差不多過夠了。”

長棟道：“只怕魏國公躲著不出頭，劉承又打馬虎眼兒拖延時間，寧可差事辦不好，得罪陛下，也不敢得罪那群樹大深的外戚貴族。”

梁寒哂笑一聲：“這有何難？謠言散下去，就說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兒，魏國公鼎力支持，願意給大夥兒做個榜樣，已主將自己名下莊田歸還朝廷。到時候劉承也進退維谷，魏國公想躲也躲不掉，難免還要撕咬一番。”

坐等隔山觀虎鬥，實在讓人通舒適。

長棟笑應了聲，躬正退下，梁寒遠遠瞧見小廚房炊煙裊裊，裏頭傳來姑娘的嬉鬧聲，忍不住問：“在廚房？”

長棟道是，“夫人方才從林子裏摘了野菜、打了魚回來，說今晚給您包餃子吃。”

梁寒眉頭皺起，有些不好的預。

見喜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世家小姐，雖說自小能吃到的食有限，卻琢磨出了一套“變廢為寶”的好本事。

後來到承恩寺，有時候跑上山捉兩個雀兒，或者在山裏支個小竈，下河撈魚放在石頭上烤，都是難得的味。

只是寺中規矩森嚴，上面還有秋晴姑姑管教著，能讓出去覓食的機會并不多。

回宮之後遠離了鄉野，更是沒有親手刀的機會。

今日難得能到小山林裏走一走，見到樹上的酸果兒和水裏的游魚，不知道有多親切。

午後那會子烈日炎炎，暑熱難消，見喜卷起兒下了河，腳底踩著冰冰涼涼的石塊，打算一邊魚一邊涼快。

妃梧在岸邊看得怔住，“夫人要捉魚？”

見喜踩著水，往水裏四下張，“是呀，今晚打算烤點魚吃。”

妃梧遲疑了一下，“督主好像不吃魚。”

最開始有一次，梁寒從河間回來打算在府中休息一晚，底下人備的晚膳裏有一道鰣魚，梁寒單瞧過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出府去了。

後來的兩三年，妃梧都沒在提督府見到過任何魚。

見喜拉著嗓子道：“他吃！”

懷安他們都說他不喜葷食，後來陪著一道用膳，不都照樣吃嘛。

泉水漫過小肚子，見喜撲了幾次都兩手空空，不得不說這山泉裏的魚實在太過機靈，不像承恩寺後山的魚，一個個傻愣愣地停在水裏不，等著抓上手。

妃梧見抓不上來，心裏也著急，“夫人先上岸吧，奴婢有辦法。”

見喜轉過來，烏溜溜的眼睛著，“什麽辦法？”

妃梧抿笑了笑，從地上撿了幾細細短短的小木，甚至還有樹葉，而後擡手示意讓開一些。

見喜有些不著頭腦，這麽小的木棒，還沒有小指細，是打算拿這個下河魚肚子？

心裏思忖著，腳步還是聽的話往後移了移。

妃梧盯了水中游魚的方位，目一凜，隨後手裏的枯葉木“嗖”一聲，宛若冷箭般掠過河面，猛地激起半人高的水花。

眼前一片水霧，還未看得清時，腳底那一小片水域已經暈開了淡淡的。

見喜了額頭的水珠，了眼睛，看到邊一條掌大的鯽魚被木穿而過，魚眼珠子瞪得渾圓，可憐地著。

還真紮中了，這還是個暗行家！

見喜登時目瞪口呆，趕忙彎將那條鯽魚撈起來，餘往四圍一瞥，四五條小鯽魚浮在水面上，正往的方向飄過來。

見喜張了張口，驚呼了聲：“天爺啊，這是什麽本事！”

妃梧角掛著笑，“跟在督主邊做事，總要有些花拳繡，東廠那幾位檔頭，功夫比我厲害多了，奴婢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這雕蟲小技？見喜怔怔著，長久不能平靜。

想起方才自己在水裏魚的窘樣，實在是貽笑大方了。

妃梧從後拿起竹簍來，將水裏的浮上來的幾條鯽魚裝進去，兩人繼續到山裏挖野菜，直到裝滿兩大簍子，到河邊洗淨了才回扶風苑。

妃梧也沒想到夫人力氣那麽大，重重一簍的野菜，背在上竟能健步如飛。

回到小廚房，見喜便開始忙碌起來。

野菜剁碎，一把菜刀舞出了方天畫戟的氣場，寒森森，氣勢人，讓人看了不敢上前，衆人離了半丈開外，忍不住勸道：“夫人歇息去吧，讓奴才們來。”

見喜卻說不用，豪爽地拍了拍脯，保管做得香味俱全。

手上力道足，面團得細膩，再搟薄薄的一片切方塊，將野草餡慢慢塞進去。

這對來說是最難的，餡兒多了往外，了又不足夠，一向手笨，可又拉不下臉來找人幫忙，畢竟方才信誓旦旦地說要一個人來的，只好著頭皮，費了老鼻子勁兒將餃子一個個起來，過程磕磕絆絆，幸而最終安全下鍋。

小廚房外的空地上搭上簡單的爐竈，下面堆柴火，將上面一塊石頭燒得滾燙，倒一點油下去，油花頓時砸砸作響。

見喜將去鱗洗淨的鯽魚攤上去，大手揮灑一把鹽粒子和胡椒面，整個石頭表面頓時炸開了人的香味兒，讓人垂涎滴。

梁寒一路掩鼻走過來，嗆得咳嗽幾聲。

小姑娘風風火火打眼前一掠，一邊給石頭竈上的烤魚翻面，一邊又著急忙慌去撈鍋裏的餃子，臨了才發現他過來，忙笑道：“廠督督，準備吃飯啦。”

小廚房外外搞得飛狗跳，他大約也能知道這頓飯什麽滋味了，甚至已經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讓我們猜猜廠督督這個傲鬼為什麽不吃魚~

謝在2021-03-2122:01:58~2021-03-2223:38: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桂圓人飯子、你頭發掉了1個；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八歲吶2個；桂圓人飯子、你頭發掉了1個；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憶夢者40瓶；William小可34瓶；喧、、梨八歲吶、工業糖噸噸噸、李峋是人間理想20瓶；Summer、sooyer、禾幾、485039595瓶；是魚啊！、黛黛3瓶；星願2瓶；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