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還是沒有靜。”

蟬夏出去看一眼，回來對鄭玉姮說。

從壽宮過來的那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無人來尋小皇帝和鄭玉姮，明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該著急了啊！

鄭玉姮一直在坤寧宮。

進來后，給小皇帝喝了一杯很甜的水。小皇帝有些嗜甜，一口氣飲盡。

片刻后，小皇帝打瞌睡，鄭玉姮吩咐娘帶著他去歇下：“讓皇帝養養神，回頭要陪皇祖母守歲。”

娘應是，抱著孩子下去了。

鄭玉姮又對魏公公和壽宮跟過來的宮人說，“你們在門口守著，等皇帝醒。若有閃失，太皇太后不會饒了你們，哀家更是決不輕饒。”

魏公公急忙應是。

哪怕鄭太后趕他們走，他們也不敢走。

尤其是魏公公。他跟著過來的，小皇帝有個閃失，太皇太后會問責。

小皇帝一直弱，如今又了夜，小孩子想要睡覺，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因皇帝睡了，鄭玉姮吩咐宮人們把燈都滅了，只在屋檐下留一盞宮燈；外頭冷，又魏公公等人坐在偏殿里面烤火取暖，還特意關上了偏殿的門，只開了天窗氣，免得寒風往里面灌。

故而，整個坤寧宮看上去格外黑暗、幽靜。

無燈、無聲。

蟬夏進出的腳步，格外輕，比貓還要輕。

“娘娘，還是沒有人來。”蟬夏說。

鄭玉姮的鎮定從容，變得沉暴躁。

是棋手，此刻卻像落了蛛網的蟲，焦慮不安。

蟬夏再三安：“娘娘，再等等。要不，奴婢出面去趟壽宮，把他們過來？”

“這樣就餡了。”鄭玉姮說。

聲音勉強鎮定，卻無法遮掩那一抹煩躁。

這次的局，進可攻、退可守，其實也很簡單。要和蕭懷灃做一個換，把魏王妃趕走，最好明天就走。

魏王妃懷著孕住在勛國公府的宅子里，鄭玉姮日夜不安。可是賊子之婦，娘家和丈夫兩重罪。

不能沾染了勛國公。

鄭玉姮想了很久，覺得今日這個計劃，是最穩妥有用的，蕭懷灃會對妥協。

不管是誰來尋小皇帝，鄭玉姮都有路可走。

太皇太后如果來，眷如駱寧、平甚至靜樂公主，都會陪著來；若蕭懷灃來，辰王也會過來。

可是，為何不來？

怎麼還不來？

更鼓到了亥時，深夜了，舞姬們退了下去， 換上了一個宮廷戲班，唱些熱鬧的打戲，供眾人醒醒神；還有丑角上臺逗趣。

壽宮眾人，除了幾個年紀小的，卻無人有心思聽戲。

蕭懷灃吩咐壽宮的侍，把方才給他斟酒的宮婢帶了下去。

宮婢似很震驚，疾呼饒命，被堵住了口，余音又被戲臺上的鑼鼓聲遮住了，只出半縷。

平大長公主和駙馬往那邊看了眼。

辰王坐著的位置，正好擋得住，他笑著打岔：“瞧什麼？”

“皇帝怎麼還不回來？皇嫂也沒回來。都去了一個時辰。”平大長公主轉移話題。

辰王語氣很淡，聲音帶笑：“這是皇嫂的事，別心。”

“可皇帝……”

“皇帝是皇帝，不是普通的小孩。”辰王說。

平大長公主微微頷首，不再說什麼。

陳太后面發白。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要不，哀家派個人去趟壽宮吧。”

蕭懷灃語氣很冷：“去了也無用。只需一個借口，‘陛下睡、不準打攪’，就可以把人扣下。”

“哀家親自去一趟。”太皇太后說。

駱寧想說話，又忍住了。

有些話，不適合講。

辰王站起：“母后，兒臣陪您去。”

“夜深霜重，母后來回奔波，著實辛勞。”蕭懷灃說。

辰王：“也不能一直不管。總要守歲的。”

“我有個主意，母后可愿意用？”蕭懷灃問。

戲臺上的響漸小，席位上的幾個人，都看向這邊。

駱寧看一眼蕭懷灃。

宮宴到現在，他們倆還沒有機會單獨說句話。

但約懂蕭懷灃打算做什麼。

“你說來聽聽。”太皇太后說。

蕭懷灃站起：“母后，咱們私下說。”

他沖駱寧使了個眼。

駱寧便去攙扶太皇太后，他們仨一起離席。

平大長公主很好奇：“懷灃弄些什麼名堂？”

辰王笑道：“你跟過去瞧瞧。”

“我懶得。”公主說。

有點好奇，但沒有野心。太深的事，就懶得摻和，看熱鬧有個自己的度。

很快，駱寧攙扶太皇太后回來了，而蕭懷灃帶著他的狗出去了。

平大長公主又看了眼，眼皮跳了跳。

陳太后最焦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抖，可努力咬住，把所有的膽怯、擔憂都忍下。

在廷生活，活得久的人都是比較能忍的。

靜樂公主帶著弟弟妹妹和兩個小侄坐在旁邊，頭也不偏，只是默默看著戲臺。

他們能否聽得進去，難說，但都得懂如何保命。

太皇太后于心不忍似的，對陳太后說：“不用擔心。皇帝會平安的。”

“是。”陳太后說著，聲音是抖的。

平大長公主故意打趣，緩和氣氛：“這果子很難吃，換些好吃的來。”

又看向的兒子，“理兒，你吃什麼？”

“餞。”小世子說。

太皇太后朗聲笑了：“快去端些餞來。”

又問平大長公主，“你可想吃霜糕？”

駱寧湊趣：“母后，何為霜糕？”

太皇太后看了眼陳太后。

陳太后清了清嗓子，接話說：“五種米做的糕點，一層油炸皮，再裹了極厚糖霜。小孩子們都吃。”

“宮里的霜糕最好吃，比外頭的都好。”皇姐笑道，“我要吃。”

駱寧：“我也想嘗嘗。”

“阿寧最投我脾氣。”皇姐笑道，“可還有人想嘗嘗麼？”

“我也要！”小世子說。

另有個怯怯的聲音，也說想要，是坐在靜樂公主邊的小皇子。

太皇太后說：“一群饞貓。來人，去膳房吩咐一聲，做兩碟子送過來。”

宮婢應是。

外頭約有些什麼靜，但這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霜糕上。

哪怕害怕，也努力讓自己去想霜糕，從而忘記其他事，比如說陳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