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別走……別離開我……”

一聲破碎的囈語，驟然將喬念驚醒。

猛地抬頭，只見蕭衡深陷夢魘，額上冷汗涔涔，浸了鬢角。

急忙起探向他的額頭，指尖傳來的滾燙讓心下一沉。

發熱了！

喬念迅速取出銀針，準地刺他幾退熱安神的位。

“呃……”蕭衡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眼睫艱難地了幾下，視線模糊地聚焦在喬念臉上。

他似乎終于辨認出，眼中翻涌的痛苦與迷茫頃刻間被一種巨大而卑微的依賴與求所取代，如同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干裂的微微翕，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念念……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淚珠順著他蒼白得近乎明的臉頰滾落，混冰冷的汗水中，“別討厭我……求你……”

喬念心頭猛地一震。

眼前這個曾幾何時意氣風發、甚至帶著幾分偏執瘋狂的青年，此刻竟脆弱得像一個害怕被棄的孩子。

心中那堵因過往傷害而筑起的冰冷壁壘，此刻似乎無聲地裂開了一道細微的隙。

無聲地嘆了口氣，出另一只手，指尖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輕，將他額前汗的碎發拂開，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我沒走。你傷得重，需得靜養。莫要胡思想，先把子養好要。”

“你……當真不討厭我？”蕭衡執著地盯著，眼神里充滿了孤注一擲般的不確定和希冀，仿佛的答案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喬念卻一時回答不上來了。

討厭蕭衡嗎？

似乎，從未有過。

畢竟，自記事起，蕭衡這個名字就已經伴在左右。

他們在一起，做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可以說，從前的所有歡喜，都與他有關。

后來，是恨過他的。

恨他的不信任，恨他的絕。

但‘恨’這個字眼，又似乎很奇異地跟‘’這個字是連接在一起的。

等到‘’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時，‘恨’這個字眼，便也跟著消失了。

所以，討厭他嗎？

并不。

哪怕只是為了時相伴的意，也并不討厭他的。

否則，何必千里迢迢，費盡心思地來救他？

更何況，他今日還舍命救了！

于于理，都不該再‘討厭’他的。

但，也知道蕭衡的子。

知道，他并沒有放手。

‘不討厭’三個字若是說出了口，無疑會給蕭衡帶去莫須有的希。

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喬念心中頓時松了口氣，回頭看去，便見楚知熠與蕭何、哥舒云一同走了進來。

屋的景象瞬間撞三人眼簾：搖曳燭下，喬念正俯于榻前，一手還握著銀針，另一只手則輕地拂在蕭衡額前。

蕭衡面蒼白，淚水未干，眼神卻鎖著喬念，充滿了濃烈得化不開的依。

空氣里彌漫著藥味、汗味，還有一難以言喻的親昵氛圍。

楚知熠的腳步在門檻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瞬。

深邃的目如古井般掃過榻前相的兩人，握著劍柄的手指驟然收，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面上依舊沉靜如水，看不出毫波瀾，仿佛只是進來送藥，但那雙平素溫和或銳利的眼眸深，卻像被投了石子的寒潭，瞬間翻涌起抑的暗流。

一難以言喻的酸，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上心間，帶著沉悶的力道。

他不確定，是不是今日蕭衡的以命相護，讓喬念的心，有了搖？

蕭何見弟弟清醒，立刻大步上前，臉上滿是關切：“衡兒！覺如何？可好些了？”

他自然地接替了喬念的位置，查看弟弟的況。

哥舒云則敏銳地察覺到楚知熠那一瞬間的僵和屋微妙的氣氛。

眨了眨眼，看看榻上脆弱依賴的蕭衡，又看看床邊神復雜的喬念，最后目落在楚知熠看似平靜卻繃的側臉上，心中了然，角忍不住勾起一看好戲的弧度。

喬念順勢起，朝著哥舒云走了過去，手握住了哥舒云那雙冰涼的手，眸中滿是疑，“你們去哪兒了？怎麼是從外頭回來的？”

方才蕭衡醒的突然，倒是讓一時間沒有察覺到哥舒云跟蕭何竟然不在屋。

哥舒云沒告訴喬念，他們差點就走了的事，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所以去外面走了走。”

不舒服？

喬念忙按住了哥舒云的脈搏，確定沒什麼大礙方才放下了心來，而后從懷里取出幾粒藥丸，送進哥舒云的手心里，“莫要跑，你現在一個人可是擔著兩條命，不能出岔子的！”

哥舒云乖巧地點頭，將藥丸服下，方才看了楚知熠一眼。

隨后，意有所指地沖著喬念眨了眨眼，這才道，“我去看看凝霜。”

說罷，便朝著依舊在睡夢中的凝霜走去。

倒是將門口的位置，讓給了喬念跟楚知熠二人。

楚知熠的視線，越過喬念跟蕭何，看了眼臉依舊蒼白的蕭衡，這才開口，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任何異樣，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凝滯從未發生：“蕭衡況如何？”

喬念微微嘆息了一聲，并未察覺他眼底深的暗涌：“已經退了熱，但明日最好還是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他這子前段時間剛好些了，今日又了這麼重的傷，我怕他會撐不住。”

“嗯。”楚知熠淡淡應了一聲，目狀似無意地掠過蕭衡依舊盯著喬念的眼神。

眸更深了幾分。

他強迫自己移開了目，沖著喬念道，“虎衛探到山下有一村莊，可供我們暫時落腳，只是，我擔心會連累無辜。”

這幾日的刺殺看來，對方的手段極其狠厲，說不定不會顧及無辜的村民。

喬念覺得楚知熠的擔憂很有道理，想了想，方道，“那或許，可以借住在村外的地界，只要能跟村民買些吃食就好了。”

“好。”楚知熠頷首，低低應了聲后，便轉離去。

卻不想，那只大手里，忽然就鉆進來一只的小手，輕輕了他厚實的掌心。

楚知熠詫異回眸，卻見喬念笑意盈盈，“我想陪你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