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枝端著盥洗的進來,阮阮趕忙問:「外面是誰在哭?」
尋常人但凡知曉暴君的脾,都不可能大清早在玉照宮門前鬧出靜,更何況這哭聲哀戚震天,連阮阮都忍不住皺眉,若是將暴君吵醒,恐怕又是一場腥風雨。
棠枝一直在院中,大致曉得些前因後果,「是西山鄭家的老侯爺,大鴻臚鄭大人的父親。」
阮阮只覺「大鴻臚」三字耳,還在想何聽過,棠枝跟著低聲解釋道:「前些日子上安出了子失蹤一案,大鴻臚的公子參與其中,害了不姑娘,按照大晉律例,鄭公子這回逃不過去,怕是要斬首於市。」
阮阮聽著外面的哭嚎,不眉頭蹙,「殺人償命乃天經地義,大鴻臚竟讓年邁的老侯爺宮跪求,這不是……以死相麼?」
「大鴻臚這一回只怕也自難保了,「棠枝搖搖頭道,「奴婢聽說昨夜大鴻臚帶著銀票上門去求上安府尹張梁張大人,張大人閉門不出,大鴻臚卻被神機局的兵擒個正著,手裡定然不是小數目,本朝賄者重罰,行賄者更重,眼下大鴻臚恐怕已被押送至大理寺牢房了。鄭家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讓杖朝之年的老太爺出面來求陛下開恩。老侯爺年輕時也有功於社稷,朝堂上下無不敬重,只是不知這回要如何置了。」
阮阮道:「可陛下病重昏迷,他便是跪著又有何用呢?」
棠枝只是搖頭嘆息。
神機局出手,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究竟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想必他們心中一片清明。
冬日的清晨,晨熹微,寒風怒號,颳得窗欞陣陣作響。
「老臣,求見陛下!」
「求陛下開恩!」
「求陛下開恩哪!」
……
悲慟的哭聲一遍遍地傳耳中,從最初的高亮逐漸變得喑啞無力,仿佛石頭在地上捻磨,慢慢消散在冷風之中。
阮阮一想到年邁老者跪在寒風裡幾個時辰,便覺得心中窒悶,早膳一點清粥也用不下。
外頭不員前來勸,可鄭老侯爺就是執意不肯回去,額頭磕得鮮凝固,甚至昏厥過去好幾次,幾名太醫就在邊伺候著。
可是,怎麼辦呢?
他們乖孫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那些失去兒的父母該有多絕啊。
阮阮無心去學做點心,一個人坐在四方榻上學寫字,卻總是心緒不寧,頻頻向龍床。
你說過要為那些姑娘做主,不會食言吧?
第30章 晉江正版獨發 落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玉照宮, 燈火煊然。
爐中炭火燒得劈啪作響,一道殿門隔絕了冬日的冷凝,汪順然進來時, 還有些不大習慣。
傅臻只是懼黑,並不畏冷, 男人可以說是馬背上行過半生的人, 即便是病中,他的還是熱的, 今時今日的力量也依舊不容忽視。
只是前些日子汪順然無意間提了句冬的炭火和湯婆子,傅臻默了片刻, 竟也沒有拒絕玉照宮的供應。
汪順然當時有過一瞬的怔愣,畢竟湯婆子這種東西,旁人冬日裡離不了, 傅臻開口要就顯得無比違和。
不過他思緒一轉,也就想通了。
今時不同往日,玉照宮多了個弱弱的小姑娘, 在不影響傅臻的前提下, 一切都要著來。
不過這姜人子十分順,或許是份的原因, 說話做事都著小心翼翼,旁人若不提, 也從不主要什麼。
那日汪順然主提起給在玉照宮找找樂子解解悶, 小姑娘想了許久才輕聲說:「那我學著寫寫字、算算帳吧。」
宣筆紫毫, 漆煙徽墨, 玉珠算盤,自是一應俱全。
薄薄一紙窗紗進淡淡的日,小姑娘就安安靜靜地坐在窗牗旁, 墨發如瀑般垂下,遮擋住半個子,白皙如玉,五緻玲瓏,面容出一種歲月恬靜的好。
殿門一開,無可避免地帶進外頭一聲揪心的哀呼,阮阮幾乎是立刻抬起了頭。
汪順然輕手輕腳在跟前一揖。
阮阮聽著外頭的聲音,不問道:「那位鄭老侯爺還不走麼?」
饒是人人敬重這位老侯爺,可阮阮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彩的事。或許是第一次,在良善之外,發現自己竟也有冷心的一面。
白髮人送黑髮人固然可悲可嘆,可希壞人繩之以法,而不是只因一人痛哭流涕,律法就要輕易為其讓道。
說實話還是有些怕的,一方面擔憂這大冷天的,真要出現什麼事,對八十歲的老人家來說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另一方面,他若不走,便陸陸續續有人來勸,半日的功夫,過窗戶的隙已經瞧見了不面孔。
太傅來過,大司寇來過,那日在慈寧宮見過一次的昭王傅玨也在殿外。鄭侯跪哭玉照宮一事已經震了整個前朝後宮。
好在傅臻在殿靜養,倒也無人膽敢闖進來瞧他到底是裝病還是真昏迷。
畢竟這是鄭家的事,殺人與行賄又是斬首流放的重罪,且已經板上釘釘,旁人沒必要為了一個紈絝公子哥求,反倒將自己惹得一生腥。
因此殿外雖人來人往,大多只為勸阻老鄭侯和等待一個結果,的的確確也幫不到其他。
汪順然只道:「陛下自有應對之策,人莫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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