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點頭。

興武帝立即讓何元敬傳膳，并且自己吃了兩碗飯好讓兒放心。

呂國公府，秦弘陪著岳父岳母在老爺子的屋外守著，讓有孕在的呂溫容回出閣前的閨房休息了。

呂祖服了藥昏睡了一下午，傍晚醒來勉強喝了幾口湯與藥繼續睡，二更天的時候忽然醒了，眼里竟然恢復了五六分的神采，呂瓚狂喜地看向一直留在這邊的醫，見醫神黯然地搖頭，呂瓚才突然如墜冰窟，意識到父親這形乃是旁人常說的回返照。

呂祖自知時間不多，自家人先出去，單獨留下太子。

秦弘坐在老爺子的床邊，地握著老爺子枯瘦的手。

呂祖聲音沙啞，著太子道：“臣都這樣了，說話就不跟殿下繞彎了，臣想知道，殿下終日戰戰兢兢，究竟在怕什麼？不是臣虛夸殿下，皇上就你們三個兒子，以他的英明，不可能舍棄你而改立二皇子、三皇子，如此，殿下又有何可畏懼的？”

面對老爺子慈又為他憂慮的眼神，秦弘落下淚來，跪到旁邊，低聲對老爺子吐心聲：“我從來沒怕過父皇會把皇位給二弟三弟，我怕的是辜負父皇對我的厚，他越盼著我爭氣，我越怕，因為我本做不到父皇那樣……”

呂祖笑了：“沒人能跟皇上比，皇上是開國之君，他會留給殿下一個四海升平的大齊，太子只要重用賢臣，做好守之君便可。”

秦弘更想哭了：“可如何分辨誰是賢臣？您老了，左相他們也都漸漸老去，還有那些大將軍……”

近了有王叔鄧沖，遠了有孟極張玠等人，父皇在他們都臣服父皇，一旦父皇走了，他們還愿意臣服他嗎？

還有他的姐姐弟弟們，大姐要做他的主，二弟不聽他的話，秦弘連長兄都做不好，他哪有把握治好天下？

呂祖看到的就是一個比平時更加惶恐不安的太子，一個明明有才卻無魄力的太子。

如果太子怕弟弟們與他爭儲君之位，他還有辦法安，可太子怕得居然是他當不好未來的皇帝。

怎麼坐穩帝位？

呂祖沒有教授如何為帝的本事，教只會害了太子。

“殿下別急，皇上年富力強，太子憂慮的皇上都能想到，他會替你安排妥當的。”

秦弘見老爺子看向外面，忙干眼淚，去把老爺子要見的太子妃、岳父呂瓚請了進來。

呂祖對淚如雨下的孫道：“太子還年輕，平時負擔夠重了，朝堂的事你都不要手，只管照顧好太子的起居，像水一樣包容安太子的憂懼怒哀。”

呂溫容哽咽著點點頭。

呂祖等孫走了，再看向兒子：“我這一走，皇上定會讓你接任東營統領，你要記住，做將軍的，不管掌管京營還是邊軍，將軍手里的兵永遠都是皇帝的兵，你只是代皇帝掌兵而已，切不可居功自傲，要學張玠孟極，切不可學鄧沖。”

呂瓚涕淚俱下：“兒子知道，兒子絕不會犯糊涂。”

呂祖抓住兒子的手：“你要忠于皇上，哪怕是太子，只要他一日沒稱帝，他也別想號令你與東營，就算，就算將來皇上要改立太子，你也要忠于皇上的決定，忠于皇上選擇的新君，切不可因為與太子的關系沖起事，步袁兆熊的后塵！”

太子太弱了，太弱了，誰又能保證皇上不會易儲之心？

呂瓚大駭：“父親何出此言，難道……”

呂祖沒力氣解釋了，只是直直地盯著兒子，不斷重復著四個字：“忠于皇上，忠于皇上……”

.

慶這一晚睡得都不踏實，醒來時外面一片漆黑，喊解玉進來，得知還沒到寅時。

不想驚其他宮人，慶繼續在床上躺著，一會兒惦記著呂祖的消息，一會兒又忍不住地去想父皇。

父皇曾經拿他的帝陵跟開玩笑，慶不喜歡聽還哭了一場，并覺得父皇一點都不老，還能陪很久很久。

可呂祖這次的病重忽然讓慶意識到，“老”這個字不意味著老去的人會漸漸長出皺紋長出白發，更意味著他們的在漸漸地枯朽，枯朽到連一場看似尋常的風寒都抵擋不住、抗不過來，意味著再多的名貴藥材再多的醫也回天乏。

還好父皇今年才五十一歲，白發還不明顯，皺紋也不多。

只是，慶一點都不再盼著長大了，寧可永遠做個被父皇管著的小公主，也不想長大了，父皇卻老到再也沒有力氣管。

“殿下，該起來了。”

好像沒躺多久，卯時到了，沁芳進來喚起床。

一位老國公的病重，還不足以讓皇子公主們停課。

也就是在這一日，大齊開國功臣國公呂祖，病重辭世。

第74章

年紀越大對死別看得就越淡, 尤其是興武帝或嚴錫正、楊執敏這樣的大忙人。

在興武帝命禮部以親王的規制為呂祖持的盛大喪禮結束后，除了呂家眾人, 他昔日的舊友們都迅速恢復了正常生活。

只是，嚴錫正覺得最近的小公主有些不正常，這不，三月十五，明明該是小公主拿著新腰牌去宮外署游逛的日子，小公主居然又從皇上那里借了一枚行走宮中的腰牌，跑到中書省來找他了，像九歲那年故意搗的那次一樣，坐在他的桌案旁邊，倒沒有再盯著他, 而是拿著一本書看，看累了休息時才瞧瞧他。

三月初八來了一次，今日又來……

鑒于初八那次小公主看他看著看著就突然泛紅的眼圈, 以及這次那雙黑眼睛里一目了然的慕孺與不舍, 五十九歲的左相大人心復雜地道：“殿下放心, 臣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并無大礙。”

雖然他也說不準自己什麼時候就去了，但至他還沒有大限將至的預。

心思被破，慶收回視線, 對著手里的書道：“我知道, 我就是突然想左相了，正好下午空著，就來左相邊坐坐。”

嚴錫正不想小公主來，卻也狠不下心強行趕走一個很擔心他會死掉的小公主，搖搖頭, 起道：“殿下慢慢看，臣去外面走走。”

年紀大了，腦袋再神子骨也堅持不了久坐。

慶放下書，跟在他邊：“我陪左相說說話。”

嚴錫正并沒有反對。

一起走就忍不住聊兩句，嚴錫正關心地問：“皇上最近飲食睡眠可好？”

別看他幾乎每日都能見到皇上，做臣子的卻不能冒然打聽這些事，單看皇上的面容又看不出來。

慶：“聽何元敬說，父皇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嚴錫正長長地嘆了口氣：“歲月如梭啊，人年輕的時候絕不會想老了會如何，真的老了，便時不時會想起年輕時的一些事。”

慶：“我雖然沒老，可我也會想小時候的事，記得國公每次見我都笑得特別和善，左相就總是瞪我。”

嚴錫正：“……臣只是不笑，并沒有對殿下無禮之意。”

慶：“我不管，除非左相以后對我好點，不然我就只能記住你瞪我的樣子。”

嚴錫正不想跟小公主掰扯這個，倒是有些好奇了：“既然臣總是瞪殿下，殿下為何還要來看臣？”

慶瞅瞅似乎年年都在變矮的長者，小聲哼道：“我看的才不是你，我看的是大齊的第一位左相。”

嚴錫正笑了，微微低頭看回來。

慶：“……你看什麼？”

嚴錫正：“臣也好好看看大齊皇宮里降生的第一位公主。”

小公主便也笑了起來。

.

四月初二，為妹妹慶賀完十一歲的生辰后，三皇子秦仁就該準備出宮的事了。

他的皇子府去年夏天就修好了，位于皇宮南邊的善和坊，站在后花園的墻頭往北一就是皇城，占地與永康的公主府、秦炳的皇子所一樣大，耗費的銀兩也差不多。

皇子所里什麼都是新的，秦仁只需要把他的裳鞋、書籍珍藏等搬過去，而這些事自有宮人來管，他繼續去崇文閣讀書、演武堂練武就行，萬事不用心。

麗妃也沒什麼可心的，就是不舍，雖然這兒子連都嫌棄太沒出息，到底也是懷胎十月生的，看臉又十分俊俏討喜。

貴妃比麗妃考慮得多，提前宮里的嬤嬤調教好四個模樣清秀的宮，親自送到麗妃的咸福宮，解釋道：“別看他們兄弟在宮里都老老實實的，出宮后不定會生出什麼花花心思，與其他們自己胡鬧闖禍，不如你我做母妃的幫他們安排屋里伺候的人，們四人的規矩都已經教好了，回頭你讓仁哥兒自己挑兩個合眼緣的。”

今日的皇子未來的親王，在哪個宮丫鬟眼中都是香餑餑，所以先滿足他們對的好奇與沖，才能避免他們著了不規矩的丫鬟的道。

麗妃明白了，這是貴妃送兒子的通房丫鬟。

的父親只是個地方小知縣，家中的嫡兄庶兄十五六歲時就都有通房丫鬟伺候了，皇子們自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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