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肅低眸，他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也不喜歡兄長被迫喝酒的樣子，當兄長醉到必須由兩個小廝扶走時，張肅對兄長的擔憂更是達到了頂點。

宴席結束，張肅與二哥跟著父母一一送賓客出門，當大門關上前院只剩自家，張肅終于有機會開口了，問：“母親，大哥醉得那麼厲害，晚上會不會出事？”

徐氏看向丈夫，見丈夫目視前方恍若未聞，徐氏將殘留幾分稚氣的小兒子摟到懷里，腦袋，笑著解釋道：“放心，你大哥酒量好著呢，今晚是裝醉的，不然還得多喝十幾大碗，喝酒多傷啊，這樣的應酬咱們能喝就喝，裝一下算不得失禮。”

張肅愣住了，大哥竟然是裝的？

張玠一把頷下的短須，教導兩個兒子：“誠信固然可貴，但事也分可為可不為，譬如與人飲酒這等應酬，淺酌幾杯盡了禮數便可，若因為不肯欺騙別人而一味喝酒致使傷及、耽誤正事，便是愚誠，愚者，難以大事。”

徐氏：“你們父親的意思是，做人不能太老實，太老實只會被人當柿子，傷了自己也干不事。”

張恒：“知道，兵不厭詐，欺騙用對地方便不算小人之舉。”

張玠：“但也不可濫用，人無信則不立。”

兄弟倆都道“是”。

徐氏打個哈欠：“好了好了，都去睡覺吧，明早還要敬茶呢。”

翌日早上，張肅終于見到了新進門的大嫂，是個白皙、眉清目秀笑起來很溫的人。

張肅認清大嫂的模樣就沒有多看了，只是視線掃過大嫂紅的擺，腦袋里突然就冒出了小公主想要當新娘子的羨慕話語，以及要他當駙馬的傻話。

張肅是真覺得三歲的小公主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還喜歡說，可傻孩子是公主，張肅便也害怕小公主一直記著那些傻話，在宮里說，二皇子聽見了可能會笑他，皇上娘娘聽見了可能會遷怒他。

張肅不怕二皇子的調笑，但關系到皇上娘娘……

進宮之前，張肅找機會將自己的擔憂告訴了父親。

張玠：“……言無忌，只要你待公主恪守為臣之道，皇上、娘娘便不會把公主的孩子話放在心上。”

張肅：“是，父親，我還有一不解，男寵為何意？”

張玠：“……有的男子好，多養小妾與歌姬，有的子好男，養的便是男寵，都不是正道，你知道便可，不可效仿。”

張肅很生氣：“不知是誰在公主面前胡言語，我要去稟明皇上……”

張玠：“此事無需你出面，解玉近照顧公主幾乎形影不離，真有此等敢在公主面前污言穢語之人，解玉肯定早嚴懲過了，你且等等看，日后公主應該不會再出此言。”

張肅點頭。

重返皇宮，張肅直接去了崇文閣，走向三皇子的講堂前，張肅朝對面的講堂看了一眼。

慶聽郭先生講字呢，坐得端端正正，沒有發現院子里多了個人。

下課后，慶看到跟在三哥后的張肅，才知道張肅回來了，高興地跑到他邊。

秦弘與伴讀秦梁、秦炳與伴讀袁崇禮都習慣地湊了過來。

幾個大孩子都喜歡逗小公主說話，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曾主開口的張肅始終都繃了心，直到要進去上課了，而小公主都沒有再提什麼駙馬、男寵包括要做新娘子的話，張肅才放松下來。

慶自然是聽解玉講了一番大道理，知道再找張肅做駙馬可能會給張肅帶去麻煩，再把男寵掛在邊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昨晚很是認真地答應了解玉，睡了一大覺后，醒來的小公主則將這兩件事都忘得干干凈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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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來臨，一天比一天更冷，每天都有懶覺可睡的慶再次招來了二哥秦炳的羨慕與挑釁：“就知道跟我們比讀書，有本事明天你也卯時起床？”

秦弘訓他：“你三歲的時候也能睡懶覺，現在都大了，跟妹妹比什麼？”

秦仁：“就是，妹妹別聽他的。”

慶覺得大哥三哥說得對，剛要點頭，二哥又開口了：“小懶蟲本起不來吧？”

慶生氣：“你才是小懶蟲！”

為了不被二哥嘲笑小懶蟲，今晚睡覺前慶特意囑咐解玉，讓解玉明早卯時一定要起來。

解玉笑著問：“早起是可以，可郭先生辰時才到講堂，殿下去那麼早做什麼？”

慶：“我也晨讀，背千字文。”

解玉：“好吧，那殿下早些睡，今晚不講故事了，不然明早起不來。”

小公主乖乖地閉上眼睛。

解玉算了算，公主這一覺能睡足五個時辰，也夠了。

深冬的卯時還一片漆黑，解玉、母如約來伺候小公主起床，慶一聽解玉提起二哥立即來了神，洗漱完畢后都不去找三哥、張肅了，帶頭往前面二哥居住的景和宮跑。

小公主連前朝都去得，景和宮的宮人哪敢阻攔，慶就一路沖進了二哥的房間，見二哥居然還裹著被子不肯起來，慶趴在床邊一個勁兒地笑：“大懶蟲、大懶蟲！”

秦炳能吼宮人閉，對妹妹吼了也不管用，被那連續的笑聲吵得心煩，不得不掀開被子跳了起來，要妹妹幫他穿子。

分得清香臭的慶扭頭就跑，帶著一串笑聲跑回承明宮，陪睡眼惺忪的三哥、眼清黑的張肅一起吃早點。

吃完了，秦仁哄妹妹：“二哥已經知道你不是小懶蟲了，你還是回房再睡會兒吧，早讀的講堂不燒地龍，太冷了。”

父皇好狠的心，怕他們打瞌睡，早讀時的房間冷冰冰的，他得揣著袖子，邊背書邊跺腳。

正神的小公主：“不，我就要去。”

秦仁沒辦法，只好帶著妹妹一起走。

秦弘在他重元宮外面的宮道上等弟弟們，看到三弟邊多了個小尾，笑了笑。

黎明的寒風順著狹長的宮道奔涌不息，把一行人的臉都吹僵了，慶想讓三哥抱，八歲的秦仁有心無力，再次勸妹妹回去。

秦炳大聲起哄：“這點苦都吃不了，以后怎麼天天早起讀書？”

秦弘低斥道：“小點聲，父皇那邊在上早朝了，你想讓父皇聽見嗎？”

旁邊的宮道就是乾元殿東邊的圍墻，開朝會的前殿離他們只有兩百步左右，如此寂靜，一點人語都很明顯。

秦炳立即閉。

慶確實對在冰冷的房間跺腳早讀興趣不高，現在聽說父皇在上早朝，慶馬上松開三哥，跑去讓解玉抱起，整個腦袋都躲在斗篷的兜帽里，對哥哥們道：“我回去了，你們去吧。”

秦炳悄悄喊：“小懶蟲！”

慶不理他。

等哥哥們走遠了，影在搖曳的昏黃燈中都看不清楚，慶靈活地從解玉懷里扭了下來，也不嫌冷了，逆著風跑回剛剛經過的一通往乾元殿的側門前。

守門的兩個侍衛下意識地要攔住小公主。

慶掀開半邊斗篷，出戴在腰間的麒麟腰牌：“父皇給我的，你們忘了嗎？”

侍衛不敢攔了，但還是勸道：“殿下，皇上與大臣們在……”

慶：“我又不搗。”

解玉都勸不住，慶直接穿門而，乾元殿前面的開闊場地黑漆漆的，只有殿門前點了一排宮燈，殿門大敞，泄出一片亮來。

慶認準方向跑去，一路跑到高高的漢白玉石階前。

解玉提著燈籠跪攔在小公主面前，著氣道：“殿下，您若闖進去，皇上降罪下來，奴婢以后可能都無法再服侍殿下了。”

慶哪里舍得，安他道：“你別怕，我不進去。”

解玉：“當真？”

慶朝他出小手指。

拉完勾，解玉這才放了小公主上去，他卻不敢躲在殿外聽國事，提心吊膽地在下面等著，視線不離高那小小的影。

殿前立著一排帶刀的前侍衛，這些侍衛都歸衛司管，又因為小公主常去衛司玩，使得三千衛幾乎個個都認得小公主。

不能喧嘩，離得近的幾個前侍衛眉弄眼、低聲下氣地勸哄小公主離去，最后又只能同解玉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小公主越過他們，一步步靠近大殿敞開的正門。

大殿之，群臣們都面北而立，只有興武帝高坐龍椅，面朝南方。

此時戶部正在稟報大齊北地給貧農百姓分田地的事，早在興武帝登基之初，他便下旨讓員們重新測量、匯總北地各州荒廢的田產、無主的田產以及斬殺前朝王孫貴族、貪惡霸抄公的田地，得到總賬之后，其中一部分會劃為田、軍田，剩下的都分給貧農佃戶。

三年多了，北地各州縣分地陸續完，但呈遞上來的田冊卻未必干干凈凈。

戶部尚書才報完，史臺那邊就跟著彈劾了十幾位員瞞報田地私吞為己有的罪名，為首者便是被興武帝派去鎮守西北的平涼侯袁兆熊，史臺參他收地方員賄賂，所侵田地至有三千頃，也就是三十萬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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