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徽六年八月初一，皇帝親征。

是夜，驟雨將至。

第148章 真可惜，他沒有死在邊關。

東圍場的這一場大雨，下得轟轟烈烈。

當夜電閃雷鳴，蒼穹幾乎亮如白晝。

東圍場雖不至于年久失修，但因常年無人居住，還是有不疏之。

姜云冉下午午歇起來，便已經在小雨中命宮人到探查，然而東行宮實在太大，鞭長莫及，待夜半時分暴雨已至，各宮都有雨之事奏請。

暴雨突襲，并非常人能意料。

姜云冉便命尚宮局穆尚宮和司禮監彭逾率人清查，事輕之記檔，明日置。

嚴重之連夜清理，務必不能淹沒宮殿。

即便有欽天監的示警，卻也未曾想到雨這樣大，東圍場的損壞之這樣多。

一連忙了大半夜，直到暴雨轉中雨，地下水道也全部疏通，這才勉強松了口氣。

姜云冉此時已經有孕六個月，不耐多勞，事妥當之后便立即睡下了。

睡下之后，牡丹苑仍有人留守，若真有大事，不必擔心。

這一覺睡得很沉，待次日醒來，已經晴天。

姜云冉看了看天，這才安心。

昨夜是紅袖和錢小多值守，兩人上前稟報：“娘娘，昨夜后半夜雨勢漸小，并無大礙，不過據宮人清晨盤查，發現東圍場南北東三側宮門都有破損需得立即修整。”

姜云冉頷首，道：“知道了。”

宮門和宮中嚴重雨修繕需得工部擬定方案，用過早膳之后，姜云冉便命人宣工部尚書和姚文周。

姚文周今日當值，得了皇貴妃詔令便立即宮。

原本梅有義是工部尚書，但梅庶人事發之后，梅氏所有員皆被牽連，工部尚書便由原來的工部侍郎方林深升任。

不過方林深資歷不足，尚無法進凌煙閣，他此時并非閣臣。

兩位大人宮之后，姚文周先關心貴人們的安危。

姜云冉客氣道：“太后娘娘、皇貴太妃娘娘和本宮等都無礙，姚相放心便是。”

姚文周忙道不敢當。

姜云冉才說了打算。

“東行宮多年無人居住，雖有宮人守護，卻有修，昨夜暴雨，不屋舍雨嚴重，尤其宮人居住的倒座房和排房，更是古舊，其他暫且不提，此是必要修的。”

“況且，”姜云冉頓了頓，才淡淡道，“以后或許會經常至東行宮圍獵。”

景華琰跟姜云冉說過，他很不耐煩住在長信宮，不宜居不說，規矩還大過天。

人人在里面都不舒坦。

與之相比，玉泉山莊和東圍場就寬松許多。

之前國朝不穩，景華琰也不愿折騰，如今卻不是這般局面了。

總要讓自己好過一些。

若是要常年居住，那雨和城門破損就得修上一修，再一個，夏日雷雨季節，若是再遇到大雨，地下水道不疏通也很危險。

今年駐蹕東圍場，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并未完整修，因此姚文周便很通達理，道：“娘娘所言甚是，不過想要修補到什麼樣子，還請娘娘給個章程。”

姜云冉笑了一下：“宜居安然便可，不用興師眾，如今東行宮的形制陛下很是喜歡。”

姚文周聽懂了。

皇貴妃就是要實用，不用奢華，不用擴建，下雨不水就可以了。

這就好辦多了。

方林深見姚相頷首，自己便也上前道：“謹遵皇貴妃口諭，臣這就讓人擬定方案，給娘娘過目。”

姜云冉意味深長：“宮門是重中之重，必要早日修好。”

安排完差事，之后幾日宮中還算平順。

姜云冉每隔兩日都要去一趟暢春芳景，同朝臣們一起議論政事。

京中有禮親王坐鎮，奏折多為平安，在景華琰駕親征之后的十日，一切安穩。

十日之后，駕抵達榕江道。

隨著軍報寄回的，還有一封家書。

姜云冉拆開家書看完，輕笑一聲，道：“還是這般油舌。”

把這封家書反復看了兩遍，才把這封家書仔細放在紫檀方盒中，提筆開始寫回信。

皇貴妃的家書，也是隨著朝廷奏折一起送達大軍前線的。

一來一回，一旬又一旬，一晃神，半月便匆匆而逝。

這一日，姜云冉去看仁慧太后。

轎剛出牡丹苑，前行不久，就聽到兩個小宮在花園中議論。

聲音雖不大，但姜云冉耳聰目明，竟是約聽了清楚。

其中一名小宮說：“最近宮里換了好幾波黃門，瞧著都不認識。”

另一名說：“可不是，還都高大的，不過聽聞是專為修宮殿而來，也不知以前在哪里侍奉。”

“聽著口音都很陌生，天南海北都有，也是稀奇。”

兩人說到這里，忽然聽到外面的嘈雜聲，探頭一看，立即噤聲。

等皇貴妃的轎過去，才敢重新呼吸。

“皇貴妃娘娘瞧著氣勢真是驚人，”小宮說，“即便溫笑著，我也不敢造次，不過心里還是喜歡的。”

可不是。

另一名小宮道：“還是皇貴妃娘娘好，原來咱們在東行宮過的是什麼日子？哪個主子會在乎，倒是聽聞咱們的屋舍雨，都要求給修一修，還多給發了月錢，也增發了夏日的份例。”

“希皇貴妃娘娘年年都來呢。”

這些后話，姜云冉倒是不知，同紅袖對視一眼，兩人皆未開口。

等到了凰臺，姜云冉才知皇貴太妃一早就到了，正在里面陪著太后說話。

姜云冉進了寢殿，就聽到皇貴太妃在同仁慧太后說話：“姐姐今日瞧著神許多，可是好些了？”

自從上次病倒，仁慧太后就只能臥床修養，這大半個月來都沒出過凰臺，前朝后宮事也都一概不管了。

里說著不心，卻還掛念兩個兒子。

一邊的永寧公主聲音清亮：“有勞沈母妃關懷，母后這幾日神的確好了許多。”

宮人給姜云冉請安，聲音打斷了殿中的談話。

姜云冉踏寢殿，就看到永寧公主笑盈盈站起來，上前挽住的手。

“嫂嫂來了。”

嫂嫂這兩個字，用得很是妙。

姜云冉按了一下的手：“永寧，可不能胡言。”

永寧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天真爛漫，笑著說：“言無忌，言無忌。”

仁慧太后此刻終于開口：“你都十六了，還言無忌，不？”

說話有氣無力，斷斷續續，聽來就知不是十分康健。

皇貴太妃卻道：“永寧還小呢，再說，這句嫂嫂也不為過。”

畢竟皇貴妃位同副后。

姜云冉笑著打圓場，避開了這個話題。

“太后娘娘近來安好，臣妾便安心了，前幾日收到陛下的家書，言說大軍已至榕江道，一切安好，請太后娘娘安心。”

說著話，姜云冉就慢慢在床邊坐下，仔細看仁慧太后的面容。

仁慧太后面容消瘦，臉也比以前瞧著蒼白許多，尤其是眼尾的紋路越發深重，已經顯出年邁的滄桑。

的鬢發也被霜染了斑白，興許病中無力，并未人給染黑，瞧著就越發蒼老衰弱。

“這就好，怕是這幾日就能到西川道了。”

姜云冉看了看皇貴太妃，笑著說：“這就不知了。”

幾人說了會兒閑話，姜云冉又安了幾句仁慧太后，就要離開了。

皇貴太妃看了看已經顯懷的肚子，就道：“皇貴妃也要注意，畢竟如今小殿下最重要。”

姜云冉靦腆一笑，說：“是。”

幾人說了好一會兒話，仁慧太后明顯看著有些力不濟，姜云冉就識趣起告退了。

永寧仿佛并不知道如今宮中氣氛繃，活潑起，說要送一送姜云冉。

兩人從凰臺出來，永寧就挽著姜云冉的手，陪著在院子里散步。

此時已至暮夏，有幾種春夏時節盛開的花朵都慢慢凋零，倒是夏秋的鮮花開始綻放。

“一生，一死，四季轉，生生不息。”

很難得，永寧還嘆了一句。

姜云冉有些詫異看向，驚訝的表完全不收斂。

永寧：“……”

永寧嗔怪道：“怎麼了！娘娘你這樣我要生氣了。”

姜云冉輕笑一聲：“永寧真聰明。”

原來永寧可不耐煩日日守在屋子里，即便太后病了，偶爾還會在行宮里到游玩，還拉著永昌跟一起胡鬧。

這幾日卻日日守在凰臺，哪里都不去，顯得可懂事了。

永寧聽到這個夸獎，低下頭，輕聲說：“娘娘，宮里沒有真正的蠢人。”

蠢貨早幾百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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