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方以智在一陣陣劇烈而有節奏的搖晃中,艱難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腦袋的劇痛,如同水般襲來。
方以智瞬間回憶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
“我這是在去往泰西的海船上!”
方以智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
然后猛地坐起,警惕地環顧四周。
映眼簾的,是一間陳設簡樸的船艙。
空氣中彌漫著一淡淡的海腥味,混雜著桐油的氣息,腳下的甲板隨著波濤,正發出沉穩的“嘎吱”聲。
這里是一艘戰船?
方以智掙扎著起,走到舷窗邊。
向外去,只見一片蔚藍的茫茫大海,在下波粼粼。
而在不遠,數艘懸掛著大明國旗的戰船,正呈戰斗隊形,護衛著自己所在的這艘巨艦。
自己竟然得救了?
方以智頓時又驚又喜。
這時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名子走了進來。
只看了一眼,方以智便愣住了。
來人著一的玄勁裝,將矯健而充滿力量的姿,勾勒得錯落有致。
江南閨秀的溫婉順,在上尋不到一蹤影。
這子之,是驚濤駭浪劈砍出的棱角,是鐵與澆鑄的風骨,以及無拘無束的野。
“方先生,你醒了。”
子開口道,清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把方以智的魂給換了回來。
子遞來一碗熱浪翻滾的姜湯,“海上風重,方先生先暖暖子,你已沉睡了一天一夜。”
方以智傻乎乎地接過碗,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姜湯的辛辣暖流滾中,驅散了五臟六腑的寒意,他這才到自己并非夢境。
方以智掙扎著起,深深一揖:“方以智多謝救命之恩,這究竟是……”
“我林阿。”子言簡意賅,“奉國師鈞令,為防范來長青余黨狗急跳墻,海上日夜巡邏,恰好抓了幾個網之魚,沒想到方公子也在其中。”
方以智心頭巨震,對那位未雨綢繆的恩師,其敬仰與激之,此刻已非滔滔江水可喻,簡直是星河倒灌,激奔涌。
若非恩師神機妙算,自己豈非早已淪為階下囚,被押往那萬里之外的化外之地?
自己一所學,滿腔抱負,終將如朝般消散。
“我那師尊,真是神人啊!”
方以智一陣贊嘆,接著又問:“魏學濂及其黨羽呢?”
林阿答道:“死了五個,剩下的都被抓住了,其中就有那個魏學濂,另外還查獲了不盜竊的機械、圖紙。”
方以智聽了,心中一陣后怕,接著又是心中大定。
“林將軍是水師將領?”
“我大明除了秦良玉秦宣使,軍中再無其他將。沒想到水師當中,竟然還有林將軍這樣的巾幗。”
方以智不由自主地瞥了林阿一眼,心頭一陣突突直跳。
想當年,他也是名江南的才子。
既然是才子,自然是不了暢游秦淮,溫鄉里打拼。
并且經歷的人,個個都是花中魁首,人間尤。
然而以往見過的那些人,與眼前這位子相比,統統都黯然失。
沒法比,本沒法比!
林阿笑道:“我是沾了義父的,哪有什麼真本事?方公子說話文縐縐的,真是有意思。”
看著林阿的笑容,方以智的心,像是‘咕咚’一聲被砸進了一塊大石頭。
只可惜,林阿只是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后就飄然而去。
一直到黃昏時分,上海港遙遙在。
方大才子意識到,這次一旦分開,這輩子都難有再次相遇的機會。
于是乎,他決定傾訴衷腸。
他讓一名水師兵卒,將林阿請到船艙,聲稱有要事告知。
再次謝救命之恩后,方以智鼓起勇氣說道:“林將軍,臨別之際,有些話不得不對將軍說。”
林阿十分詫異,“方公子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方以智道:“實不相瞞,將軍英姿,令方某心折。”
林阿一陣錯愕,隨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方以智正說道:“在下乃國師座下首席弟子,昔日金陵四大才子之首,家父乃是……”
他從容地道出自己的家世、才學與地位。
放眼大明,隨意一個份,足以讓任何子心,妥妥的金婿。
方大才子十分自信,雖然有點輕浮唐突,一旦事了,無疑是一段才子配巾幗的佳話。
見林阿沒有回應,方以智急了:“姑娘若能與我……”
林阿揮揮手,“方先生,你的厚,我心領了。只是,我心里已經住進了一個人,滿滿當當,再也騰不出半點空隙了。”
方以智僵立當場,覺心里哇涼哇涼的,巨大的失落與不甘,瞬間占據了他的心。
“是誰?”
方以智兀自不甘心地追問,“當今天下,還有哪個男子,還能勝過我方以智?”
“只不過是臭道士罷了。”
林阿‘咯咯’一笑,撇了撇。
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現出,與云逍坦誠相見的一幕,不由得一陣面紅耳赤。
臭道士?
方以智一愣,心中涌起巨大的不詳。
“敢問是哪位道長?”
林阿的角微微上揚,“這世上,還能有哪個道士,能讓我林阿傾心?就是云逍子那個混蛋!”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方以智的天靈蓋上。
他整個人都懵了,臉上的,以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自己這是得了失心瘋,竟然向師母示?
主要是被師尊知道,會不會將自己逐出師門?
事如果傳揚出去,自己豈不是要被天下恥笑?
方以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好了,心里一個聲音不住喊著:我要跳海,誰都不要攔著我!
林阿笑地說道:“算起來,方公子還把我一聲‘師母’,來,師母!”
“在下有恙,林將軍請自便!”
方以智的臉‘唰’的一下,紅的跟猴腚一樣,飛一般地跳上床,鉆進被窩里。
林阿笑得前俯后仰,笑聲傳遍整個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