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貓狗自古不和, 雖然對方看起來已經是一條老狗,但它們并不想招惹麻煩,所以還是準備繞過它通過這裏, 沒想到狗卻住了它們。
老黑狗抖抖幹枯的皮,滿懷期待問它們:嘿!你們好, 有見過一家三口嗎?
說著, 它從稻草堆裏叼出一張早就泛黃折舊的照片, 上面照著一家三口和一條雄赳赳的大黑狗。
一位頭發全白的老人, 中年夫妻,還有一個孩子。
老黑狗指指照片上吐著舌頭昂著頭的黑狗自豪道:這是我,好看吧?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2011/6/21, 距今已經十二年了。
照片上的黑狗很年輕,威風凜凜,灰黑的鬃像獅子似的簇擁在脖子上,脖子上系著一個鋼鏈, 掛著歪歪扭扭寫名字的銘牌。
老狗一長都快掉了, 能看見松弛垂下的皮, 只有脖子上的鋼鏈依舊結實, 鋼是不會生鏽的, 它的鋼鏈上卻沾著一層斑駁的紅痕跡,帶著腥,大概是脖子磨破了留下來的。
它渾然不覺, 還在喋喋不休吹噓往事:這個老頭是我主人,這對夫妻是我主人的兒子和兒媳,小孩是主人的孫子, 也就是我的小主人,嘿你不知道吧, 小主人以前都是我帶大的,他和我最親了,我們兩個像兄弟一樣。你們都不知道我年輕時候記有多好,只要出現在家裏一次的人,甭管三年還是五年,我都能記得他!
對于狗這種忠誠的生來說,記太好簡直是老天給的懲罰。
小三花被照片吸引了:那他們呢?
老狗聽這樣問,耳朵一瞬間耷拉下來:主人十年前去世,主人的兒子和兒媳就搬家了,但是忘記帶我走,我不知道他們搬去哪兒了,怕他們回來找不到我,所以一直等在這裏。
所以它在這裏,已經獨自看慣30天的日升日落了。
小三花想告訴它,它的主人一家恐怕不會回來了。十年的時間,短的來說,是人類生命的八分之一長度;長的來說,是大多數貓貓狗狗的一生時間。
老狗站起來,搖搖晃晃,顯然老到站不穩了。
小三花把話咽回去,老黑狗要等它的小主人來接它去新家,就像自己一定要再見一面它的人類爸爸媽媽一樣。
它點點頭,和阿照一起仔細打量照片上的人,向老黑狗保證:如果見到他們,我一定會告訴他們,你還在這裏等他們的。
老黑狗老到耷拉的眉眼費力揚起來,說:我來福,告訴他們來福在等他們,他們就知道了。
得知牛貓是要陪著小三花尋找人類父母的,來福熱地收留了兩只小貓進門,用稻草在床下鋪了一層的墊子:“你們今晚可以睡在這裏,記得不能上床,是不能在主人的床上睡覺的。”
阿照瞥一眼已經破破爛爛的床,恐怕連一只貓的重量都承擔不了,或許它們本也沒想著睡這張床。
夜裏,來福還是趴在茅草屋外守夜,就像主人在的無數個日夜一般守衛著這個家。
月月睡不著,玻璃窗破碎,盛夏的風兜著茅草香,它過破碎的窗,看到本該破碎的來福,佇立在月之下,堅定如一座黑金鑄造的騎士。
也許是茅草屋更大的影子擋住了來福的影子,地上空空,沒有一只狗影子。
土道上遠遠駛過來一輛卡車,車燈開了遠,明晃晃的刺眼睛,彌漫起的塵土被車燈一照,了黃的朦朧晨霧。
這座村莊早就荒廢了,現代高速公路四通八達,再不濟還有國道、柏油路,幾乎沒有人繞遠又費事的從土路經過。
來福渾濁的眼睛變得锃亮,用沙啞的嗓音說:來了。
因為道路難行,所以卡車開的速度并不快。
足夠兩只貓一只狗看清卡車上裝的什麽了。
一個個鏽跡斑斑的籠子,按照現代工藝來說,紅的也不一定是鐵鏽。
裏面裝著無數的貓貓狗狗,大概是篤定鄉道不會有人發現,所以車頂連層塑料薄都沒罩,大多數貓狗都已經筋疲力盡,絕蜷在籠子裏,只有部分不死心,拼命吠。
小貓的夜視能力極好,相隔將近十米,阿照和月月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一只銀鎖佩戴在藍貓脖子上,而藍貓整頹靡地在籠子邊緣,銀鎖一晃一晃。
霎時兩只貓就飛奔出去,隨著它們一起的,還有老狗來福。
它力不從心,氣籲籲,好在車開得并不快,阿照和月月齊齊縱一躍跳上車後,咬著它脖子上的鋼鏈也撈了上來。
車廂寂靜片刻,瞬間發起更大的吵鬧,有貓也有狗罵它們,還有求救的。
“瘋了嗎?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上來?”
“想死嗎?”
“救命救命,救救我們!”
“我們不想死。”
“來哦!”
月月喊了一聲,那個戴著銀鎖的藍貓先是一怔,繼而黯淡的眼眸驟亮,轉過頭,激烈地應它。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在!這!
小胖子看起來沒問題,中氣十足的。
小三花也回他:昨天我到你媽媽了,在到找你!
藍貓小胖子哇嗚哇嗚地就哭了: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真是個煩人的小胖子。
阿照恨不得捂住來哦的。
司機叼著煙,打著哈欠,副駕駛也昏昏睡,就算車廂裏貓貓狗狗,他們也懶得理會。
有幾只比較冷靜的貓狗向它們解釋了況。
車上除了流浪貓流浪狗之外,還有量被他們抓來的家養寵,這些人類要把它們送到一家黑心的食品加工廠,下的皮加工褥子。
這簡直是無本萬利的生意,流浪貓流浪狗的生命本不會有人在乎,就算死得再多,也不會有人發現,最多以為它們不小心被車軋死或凍死街頭。
“劉哥,你說車上還有那麽多寵貓狗,萬一被人找過來怎麽辦?咱們會不會坐牢啊?”副駕迷迷糊糊問。
主駕駛位上被劉哥的男人猛吸一口煙:“怕個吊,找過來就說不知道是家貓家狗,它們自己跑出來的,被咱們抓到了,活該命賤,有本事告我啊?沒事兒,就算抓到了,關兩天就放出來了。”
他們高聲嚷著,車上貓貓狗狗聽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恨得磨牙,卻沒有什麽辦法。
據車上小的推斷,食品廠很快就要到了,這些爛人做虧心事,本不敢在晚上運輸。
籠子用鋼鎖鎖著,僅憑兩只貓,一只狗的力量很難解開,車上的貓狗略估算已經有幾百只,恐怕那家食品加工廠裏的小更不計其數。
小三花這輩子都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車上即將被殘害的,都是它們的同類同伴,如果放任不管,未來還會有更多小到傷害,它想救它們。
阿照的意思也是一樣,它從小生活在十六區,那裏的人們貓護貓,它從來不知道十六區之外,人類和的矛盾這樣尖銳。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界的生存法則,但人類為了一己之私甚至竊貓狗,顯然不在自然法則的範疇之。
小三花和來福拼命啃咬鎖頭,但牙怎麽比得上鋼鎖?
它急死了:怎麽辦?要不然我去找來哦的媽媽吧,它那麽著急尋找來哦,一定會幫我們的,但距離太遠,萬一趕不及怎麽辦?
阿照想了想:你現在快點回去找,他們晚上運輸貓狗,但工廠的工人不會晚上開工,我和來福盡量拖延時間。
這恐怕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小三花“嗯”了一聲,跳下車,朝著十二區的方向跑去,臨走前叼走了來哦脖子上的銀鎖。
它四蹄生風,這次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幾百條貓貓狗狗的命,現在全都寄托在上了。
不過半個小時,車停下了,阿照和來福在車停穩之前率先跳下車,尋找蔽藏了起來,司機把車門一關,打著哈欠就去睡覺了,腰上鑰匙串一晃一晃的,看起來應該就是籠子的鑰匙。
阿照目鎖,注視他進宿舍後,才和來福打量起這裏的環境。
骯髒破舊的食品加工廠,腥沖天,到堆放著的,滴答滴答往下滴,絕大多數都是貓貓狗狗。
有的陳列在案板上,有的則被鈎子高高吊起,案板旁邊的箱子裏寵項圈和鈴鐺堆一座小山,上面許許多多刻著名字。
還有帶著編號的鋼板和螺釘,是寵手用來固定骨頭的。
角落裏堆滿箱子,都是得半死不活的,在等待死神降臨。
見到阿照和來福的那一刻,它們眼睛都亮了,拼命向它們呼救。
阿照示意它們噤聲,自己一定會帶他們出去的。
每只小眼裏都飽含熱淚。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試著把鑰匙出來。
來福一路上就跟在阿照後,不置一詞。
月月拼命往十二區待過的那個小區奔跑,四只爪子都快磨爛了,終于在天亮之前趕回小區。
瘸老貓和玳瑁看到它大吃一驚,觀察到它裏叼著的項圈,更是大出聲:你找到來哦了?
小三花肚子發,努力點點頭,始終不肯放下項圈,含糊問:住在幾零幾?
玳瑁貓搶答:八棟1701戶,一般早上五點半準時出門上班,不過這些天因為來哦丟了,心不好一直請假在家,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回去上班。看看天,現在時間應該快到了。你沒有電梯卡,我擔心你跑上十七樓,已經下來了。
玳瑁貓說完,似乎有些苦惱。
月月拿爪子拍了一下它的肩膀:我現在上去,要是下來了,你攔著點兒,千萬別讓走了,要是走了,來哦真的就要死了!
說完,就扭頭朝著八棟的方向跑去。
小玳瑁恍然,對哦!它和老貓還可以攔著的嘛!真是笨蛋!
關系到來哦的命,玳瑁貓就算嫉妒它,也沒想讓它真的死,立即帶著老貓堵在八棟的單元門前。
小三花剛跑上去大概十幾分鐘,來哦的主人就出來了,還是雙眼紅腫,一副神游天外的表,
老貓和玳瑁一個攔住,一個沖上樓去小三花。
樓道門快要關閉,只生下一條小,虧得玳瑁材苗條,剛好溜進去。
月月蹲在十七樓,嗓子喊得冒煙,拼命撓門爪門,跳起來按門鈴,都得不到回應,恐怕人已經走了。
趕忙向下跑,遇到了正在往上跑的玳瑁。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你別走別走別走。
老貓一個勁兒地在來哦主人邊兒邊兒打轉,試圖阻攔的步伐,但人類聽不懂貓語,只以為這只貓是了,從口袋裏出貓條,撕開蹲下喂它。
老貓秉持著能拖一會兒就多拖一會兒的想法,即便得像要命,也斯斯文文小口小口吃貓條,希玳瑁能快點把小三花帶下來,看到來哦的項圈,就什麽都明白了。
來哦的主人看了眼時間,老貓的頭:“我上班快要吃到了,你自己在這裏慢慢吃吧。”說著將貓條到地上,掏出電車鑰匙。
老貓急了,貓條也不吃,圍著它繼續打轉兒,阻攔的步伐。
來哦的主人在一家中學任教,因為狀態不好,上課時昏迷,已經將近一周沒去上班,如果再不去,學校恐怕不會給排課了。
所以即便心中依舊悲痛難忍,還是要強打起神去學校。
學校每天早上六點開始早課,得早去輔導學生。
來哦的主人已經走到電車旁,準備啓車。
十七樓那麽高,玳瑁是上去恐怕就要爬十幾分鐘,恐怕兩只貓現在還沒往下趕,不行,要是真走了,來哦就真死了。
那麽來哦,如果這次錯過了,一生都是憾。
老貓急中生智,忍著斷的疼痛一躍而起,叼走手中的鑰匙,一瘸一拐躲避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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