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夜深人靜, 宮門已經下鑰，聶照背著昏昏睡的第五扶瑾回侯府住了一夜。小時候偶爾留宿侯府，所以府上留有的院子, 第二日還在府上用了早飯。

大侄子聶除風去年娶妻，小兩口不錯, 聶照有時候真怕他倆生個孩子, 讓他年紀輕輕就跳到爺爺輩, 聽起來一點都不風流倜儻。

二侄子聶浮九歲, 正長的年紀，在埋頭苦吃，第五扶瑾也在埋頭苦吃, 間歇和聶浮對視較量，比誰吃得多，火藥味十足。

聶照就撐著下，笑瞇瞇看吃飯。

總歸聶浮比不過, 又氣得臉紅, 大放豪言：“下次一定。”

第五扶瑾嗯嗯嗯敷衍點頭, 聶照給遞碗湯溜溜兒, 這頓飯算是吃完了, 啓程送回宮。

皇後雷聲大，雨點小的放了幾句狠話，罰倆人去廊下各跪半個時辰。

聶照張了張, 話沒出口，第五扶瑾就眼淚汪汪了，皇後外強中幹, 嗔怒：“小瑾被慣這副德行，聶照你功不可沒！”

聶照當好話了, 笑嘻嘻叩頭：“謝皇後娘娘誇獎。”

“你當我誇你呢？啊？”皇後眼睛一瞪，他滾出去跪兩刻鐘。

第五扶瑾就著手絹，依偎著皇後，哭得打嗝：“娘親，扶瑾知道錯了，不該貪玩慫恿聶三哥哥帶我出去，小瑾昨夜想娘親，都沒睡著，早上飯都吃不下。”

皇後一吃得滾圓的小肚子，氣笑了，第五扶瑾來不及吸氣，被個正著。

“沒吃啊，第五扶瑾，這想我想得吃不下？”

第五扶瑾跟膩歪會兒，皇後大手一揮，讓聶照滾去當差，不必再跪了。

聶照麻利滾了。

說他慣第五扶瑾，皇後不遑多讓，不過又慣不壞，慣慣怎麽了？

聶照未來幾天再也沒聽說皇後召了哪家的公子宮，他心下稍安，只是再進宮，第五扶瑾拿了一堆挑揀出的畫像給他看。

“母後說總把人進宮裏也不是回事兒，太麻煩，又人來人往的不方便，所以先把畫像送來，我選過了，再他們來相看。”

“這個是禮部侍郎公子曹峰源，去年才中的進士，格溫文爾雅，琴棋書畫樣樣通。”第五扶瑾挑挑揀揀，看來很是滿意這個人。

聶照心裏酸的快要滴水，拼命讓自己看起來風輕雲淡，似乎心地提醒：“再選選別的，這個人不大好，他掉書袋教育人，你跟他在一起，恐怕天天他教育，不得自由。”

第五扶瑾指尖點在下上，猶豫：“可我是公主，他難道還敢教育我？”

聶照補充：“他還有點羅圈。”

第五扶瑾果斷利落地把畫像扔到一邊兒，撿起另一個：“這個是平威將軍的兒子李瑞軒，格灑不羈，相貌英俊，武功高強，也絕不會管著我。”

聶照抱肩，咬著指尖沉思，這個確實挑不出什麽病，但他還得蛋裏挑骨頭：“不行，他讀書不好，我和他當過同窗，他沒考過我，而且他沒我高，才到我眉間，要配你，還差些。”

“我覺得還好的啊。”第五扶瑾暗暗念了句，但聶照不會騙他，既然他說不好，那就是不好。

“這個呢？”

“他家窮。”

“這個！”

“他爹死的早，他娘和他姐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太聽娘親和姐姐話的男人不能要。”

“這個總行了吧。”

“這個說話往外噴唾沫星子……”

……

……

總之第五扶瑾選哪個，聶照都能挑出病來，有些灰心：“那怎麽全中都適齡的男子，沒一個合適的？”

不再對那些男人心思，聶照暫松口氣，蹲下來握著的手：“你還小，說這些做什麽？現在這樣不好嗎？況且你又不喜歡他們，縱然有千般好萬般好，還是得你喜歡。”

聶照這番話倒是真真切切為好，沒有存半點私心。

聽說要擇婿，他從心底裏湧出一嫉妒和恐慌，卻不知道為什麽，只知道若是真同那些人在一起，便一定會和他生疏了，再也不會親親熱熱他三哥哥，也不會牽著他的手，更不會靠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著回去，侯府那間留給的院子，再也不會有人住。

而這些好的相，都會轉嫁到那個男人上，聶照只要一想，就已經天旋地轉，無法接。

像現在這樣不好嗎？他們都高高興興的。

第五扶瑾經他提點，有些恍然，的確不能只選優秀的，還要選自己喜歡的，不然今後日子也沒法兒過，指指聶照：“我很喜歡聶三哥哥。”

聶照的心髒為之一，注視著第五扶瑾，握著的手忍不住收。

“所以，我一定會找一個，像喜歡聶三哥哥一樣喜歡他的人，最好他也能喜歡我。”

聶照明亮的眼神霎時黯淡了，心裏那團火熄滅，寂寥，他了，有話想說，卻覺得千萬縷，像纏一團的線，不知道從哪兒找頭緒說起，只輕輕道：“我也喜歡你。”

喜歡是喜歡，可他說不清道不明這喜歡該怎麽表達，好讓知道這是一種橫沖直撞的覺，將他的心都沖散了。

他直覺這喜歡不簡單，可太陌生，陌生到他恨不得紮進冰裏冷靜冷靜。

第五扶瑾還在說什麽，他已經沒心思仔細思考回應，恍恍惚惚回了家。

聶除風向他使了個眼，示意他做好準備，進去可能是腥風雨。

聶照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反複琢磨著第五扶瑾那句“喜歡”，回憶當時的悸，心髒跳得飛快，像有什麽呼之出。

他才神魂不安地進門，聶二夫人藤條就到他背上：“小兔崽子，是神武軍裏的事不夠你忙，還是你皮子？平日裏小打小鬧就當沒看見，公主擇婿這麽大的事兒你也敢跟著攪和？

那都是皇後挑細選出來的青年才俊，難得公主有幾個眼的，你倒好，皮子不閑著，一句句都給攪黃了。”

聶照渾然不覺疼痛，任由聶二夫人鞭打。

他沒反應，聶二夫人更氣了，得使勁兒：“你個小兔崽子，誠心氣死我不是？婚事攪黃了，難不你還能頂上去給皇後做婿？”

聶照心尖兒讓人猛揪了下，細微的疼痛針紮一樣迅速過遍全，他眸子陡的黑亮起來，一把捧住聶二夫人的手：“二嫂！二嫂！對！你去給我向皇後娘娘提親吧！”

聶二夫人那樣潑辣的人，乍聞這話手都一哆嗦，藤條掉在地上：“三，三兒，你沒病吧？”

說著要探聶照額頭。

聶照任由，然後利索跪下，著，聲：“求嫂嫂了。”

他父母去的早，可以說是兩個哥哥和嫂子帶大的，其中大哥和大嫂常在邊關，二哥和二嫂與他相更多，聶二夫人看他跟看兒子沒區別。

平日裏打歸打，疼也是真疼，他一用懇求的眼著，跟小狗崽一樣，聶二夫人心就了，連忙扶他起來：“你，你什麽時候有這樣心思了？”

哀嘆幾句：“我當你只是拿公主做妹妹，且不說別的，就是年齡上，你比大了六歲，委實差的有些多。再說你當真對是男之嗎？不是兄妹之誼？見要定親，心裏失落，所以一時胡言語？”

聶照不起，指天誓地：“才剛想通的，我對絕不是兄妹之誼。若是兄妹，我不得再多個人照顧疼，可我不願意，只要一想起要相看別人，我心裏就跟刀割的一樣。求嫂嫂幫我向皇後說，無論是贅還是迎娶，我聶照都想和公主親，護一生一世。”

聶二夫人向來知道，他要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眼下是鐵了心了，就連贅那樣的話都說得出口，若不滿足他，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來。

略作安：“你等等，要求親，自然得拿出誠意，我先列個單子出來，今晚與你哥哥商量了，明日一早就進宮去見皇後。”

聶照結了，漸緩的心又提起來：“二嫂帶我一起去吧。”

聶二夫人頭痛，沒法子，只能答應他。

皇後早年因為與聶二夫人脾相投，關系就不錯，今日難得見期期艾艾，話都說不利索，讓人上茶，容慢慢說。

第五扶引今日好不容易得閑，才剛跟母親據理力爭過第五扶瑾的親事，說既然沒有喜歡的，就是在宮裏過一輩子，只要快快樂樂的也。眼下正陪第五扶瑾翻花繩，見著聶二夫人，向起問了安。

聶二夫人扭扭，從懷裏拿出聘禮單子：“這事兒說來慚愧，皇後殿下近來為公主擇婿，尚未擇到可心人選，既然沒有合適的，不知我聶家兒郎，有沒有這個福分？”

皇後沉了下，撐著下思考，看得聶二夫人額頭冒冷汗。

良久，皇後也猶豫了：“浮，年紀是不是小了點兒？比小瑾還小六歲呢，不過小瑾要是在我邊留到二十三，倒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