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
不過自那日阿蘭良心發現提醒之後, 無論如何,他都不肯再更多,即便姜月將他押去審訊, 威利,他也只是一口咬死什麽都不知道,當日提議只是湊巧,險些要咬舌自盡。
而那些霍停雲的家臣審訊過, 確實有知的, 招供道:“之前霍都督確實大批量囤積硝石, 不過我們并非完全是他的親信,因此所知不多。”
餘下的再審, 也就問不出個所以然了。
線索就此中斷。
姜月只能傳信給第五扶引和聶照,令他們加倍小心, 并對西展開搜查。
……
聶照那日積風谷口同公孫太平一戰, 一提起姜月, 聶照的眼睛都紅了,公孫太平料定他與姜月反目,心中壯志躊躇。
公孫既明歪在椅子上, 形銷骨立,說話時嚨中一直含著口痰:“積風谷東去七裏有一座小谷口,若引主力向此地進攻, 以出積風谷, 迂回包圍, 則可盡數將其剿滅,”他說著, 嚨裏嗡嗡的, 咳出口痰, “只是,聶照也知這裏險要,所以重兵把守,你必須要令他放棄這裏,才有機會行。
往來數日,我已經對他兵力和格所知十之九,此子雖聰慧,卻狂傲急躁,易怒,心不穩,他八會中計,此計若……”
公孫太平握住父親的手:“您歇息吧,剩下的都給兒子。”
公孫既明搖頭,道:“不,你看西側這裏山壁薄弱,若能擊穿,同樣有不小的威脅,你布疑兵之計,聲勢浩大,作勢要炸毀山壁,開鑿新路,則可將他引去,東谷口由我親自督軍,你去西側……西側……”
公孫太平知道自己相較哥哥亦顯得庸碌,何況父親這樣算無策的大將,東谷重要,自然不能由他,可他只恨自己無能,竟要病中的父親親自督戰。
他緩緩垂下頭:“父親我知道了,請您放心。”
公孫既明渾濁的眼球轉了轉,疲憊擺手,示意他離去。
聶照伏在地上,傾聽地,良久才起,把垂在前的辮子撥到後:“公孫既明要不行了,他這些日子應該會想辦法全力攻克谷東的那條小凹谷。”
小瓦遞上水囊為他洗手:“主君怎麽知道的?”
“他本就病了,這些天兩軍對戰,他更是不曾出現,最多遠遠出個影子,可見已經不能直面我,怕我有所探查,他是個責任心極重的人,但凡能得了,絕對會親臨戰場。
而我多日以來,做這個用事,有幾分聰明的莽夫做得十分恰到好,且等著他下一步作吧。”
小瓦心繃起來,聶照按按他的肩膀:“放松些,馬上決戰了,打完就能回家了。”
翌日,斥候探查到公孫太平陣營似有異,好像陸陸續續帶著大批量的火藥往西山去,而西山山薄弱低矮……
阿泗:“他們是想炸毀西山?”
聶照後槽牙咬了咬叼著的草桿:“我記得東谷有許多馬匹,令一隊人帶著這些馬去往西山,盡量做到聲勢浩大,讓他們以為東谷的人都前往西山支援了。”
“可這樣一來,若是西山真的被炸穿了怎麽辦?”
“他既然想讓我知道,那我自然該知道,得給他個反應,否則臺子搭好了人家唱獨角戲豈不尷尬,”聶照吐出裏的草梗,“去吧,去安排。”
天空積著薄薄的烏雲,似乎再攢兩日便有一場雨要落下,或是它中途飄走了也說不定。
公孫既明坐鎮後方,公孫太平馬在東谷口,面對空無一人的山谷時,他們就知道,自己的謀劃被聶照識破了,即便要去救援西山,也絕不會空無一人,這明擺著是要來一場請君甕。
而他們也預料到了聶照的預料,因此前往西山的只是許人馬,和穿著士卒裳的稻草人,公孫太平也在東谷……
公孫既明已經無力坐直,歪坐在華蓋之下,掐指天來算:“他過于年輕,終究棋差一著。”
公孫太平回首他,他點頭示意:“這裏地勢,最宜火攻,他是要學諸葛亮火燒上方谷。可此地谷口狹窄,氣旋回轉,加之天氣沉,初秋谷中植被衆多,一但引火,水汽升騰,必然雨,這場火,注定也是燒不起來的。”
他舉起手中旗幟揮舞,陣型瞬間變化,呈銳利的三角,擬進攻態,戰鼓累累,聲雲霄。
有父親解釋,公孫太平心下大安,立時舉劍,引兵沖谷中。
而事也如公孫既明所預料,山谷上方不斷有火球滾落,聶照確實要進行火攻。
公孫太平心中更是大喜過,擡頭看看天,果然愈發沉,心想父親說得沒錯,事果然如預料的那般順利進行。
“將士們!隨我攻積風谷,活捉聶照!不要怕,元帥占蔔天象,即刻就會降雨!我大雍兒郎無所畏懼!”他高呼。
原本略有驚慌的將士聽到是公孫既明的占蔔,肅然起敬,像是吃了顆定心丸,跟隨公孫太平殺進去。
只是待人幾乎都進山谷了,雖未有傷亡,事卻有些不對勁了。
“斯哈,將軍,我怎麽覺有點辣,眼睛要睜不開了。”副將使勁兒了自己的眼睛,又了。
公孫太平也有所察覺,後的將士也紛紛驚呼不對勁兒,他一張口,便瘋狂咳嗽:“諸……諸位將士,不要咳咳咳咳,擔憂,只是煙熏的,咳咳咳咳,下雨,就好了!”
他的安并沒有起到正面效果,因為似乎大家更睜不開眼睛了。
“好辣!好疼!怎麽會這麽疼!”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們到底燒的是什麽?!”
“殺啊!”
“沖!!!”
山頂屬于西的士兵們著黑甲,用打的布蒙著口鼻,一腦從上沖下來,與大雍的將士展開廝殺。
眼睛既是人最堅強的,也是最脆弱的,大雍的將士方才剛被熏得睜不開眼,哪裏是西的對手,混戰之中,明顯聶照一方呈現著倒勝利。戰場上鼓聲愈發激昂,旗幟飄搖。
公孫既明遠遠見到局勢有變,枯瘦的老臉脹紅,撐著扶著座椅扶手艱難起,踉蹌向前走了幾步,隨侍連忙將他扶住:“元帥!”
不負衆,如公孫既明所算,天空終于飄起了小雨。
一滴、兩滴、接著無限連細。
公孫太平心中湧起無限的憤怒和悲哀,他知道,這一戰,所有的銳都集結在此了,若輸了,統一河山的夢想也就就此終止了,大雍這個王朝,也就走到終點了。
他自絕中掙出一力量,向著人群中那最顯眼的一抹亮銀砍去。
“下雨了,聶照你的火攻無效了,我們不會輸的!”
聶照輕笑,他的半張臉亦是藏在打的布料下,也出一雙被熏得通紅帶的桃花眼:“將軍好像忘了我們這裏是做什麽的,西,外貿彙之,商賈聚集之地,我燒的可不是什麽普通柴火,而是異域特異的一種辣椒,比之中原栽培的要辣上數十倍,你們中都的人,好像不太擅長吃辣……”
雨漸漸澆滅了火團,可那自紅褐中鑽出的黑煙,似乎遠比單純燃燒起來的更有殺傷力,它在發揮著最後的餘熱。
公孫太平哀極則無懼,閉起眼睛毫無章法對著聶照猛烈地砍,聶照一時難以招架,直打得兵卷刃,才勉強將他摁在地上難以彈。
此時勝負已定。
公孫既明在坡上遙遙著,抓著侍從的手倉惶走了幾步,真真切切見自己的小兒子被劍架在脖子上,人按在地上,而谷中火消煙散,一切分明,他輸了……
公孫既明哀戚地發出一聲悲鳴,從嚨,從心肺,更從靈魂,猛地嘔出一黑,終于栽倒在地。
侍從看看已敗的戰局,再看看倒下的公孫既明,拉著他的手悲切呼喊:“元帥!元帥!”
陷戰爭殺戮的人,只有興,連疼痛都是後知後覺的。
待小瓦來,表複雜地指了指聶照的臉,他才覺出縷縷的疼痛。
從右側的眼尾開始,蔓延到顴骨後。
他試探著了自己的臉,,豔麗的,像不合時宜綻放的一朵牡丹,一滴,兩滴,落在本就被澆灌了的土地中。
他的臉頰似乎還在流。
聶照心跳猛地停了一下,接著像被人攥起,他的劍上太多,握著打,幾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提到面前,能照清楚自己的臉。
傷到了,被公孫太平的刀傷的。
從右邊那只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往斜下方,拖延出一道兩寸長的傷,皮外翻,幾乎見骨。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一定會留下疤……
姜月最喜歡他這張臉了,他再也無法穿著選的漂亮服,接近乎癡迷的目了。
他再也沒有喜歡的皮囊了,他要怎麽回去見?
打仗一定會傷,他知道,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有格外注意,不要讓臉上留下難以恢複的傷口,為什麽最後一次會傷到呢?
“主君,男子漢大丈夫,又不靠臉吃飯,何況您這頂多算是白璧微瑕,微瑕都算不上,反而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小瓦絞盡腦安他。
而聶照似乎并沒有被安到,他提著劍,捂著傷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有些恍惚地走了。
大獲全勝,他們將大雍俘虜綁起來,清點人數,整頓人馬,準備回城。
兩方人打了許久,到如今才塵埃落定。
聶照上的傷口已經被理妥帖了,尤其是臉上,妥帖細地上了藥,用紗布蓋住,只是他目同表都沉沉的,低著頭,一直在折紙元寶。
阿泗待一切都清點好了,才拿了冊子進營長見聶照,道:“主君,公孫既明沒了。”
聶照折元寶地手一頓,隨即又飛快地折好幾個,扔進箱子中。
他出征幾個月,折的元寶都已經能裝滿十口大箱子。
他點頭:“知道了。”
阿泗問:“該怎麽理?就地掩埋嗎?”
聶照搖頭,語氣依舊飄忽著:“燒點熱水,給我吧,將公孫太平也帶過去。”
公孫既明雖是敵人,卻是個值得尊敬的英雄,每一個大雍子民時都聽說過他的傳說,他是保佑家國的戰神。
所以他的單獨支了個營帳停放,連他的都沒有人敢起輕慢的心思。
聶照頭上和腰上系了白布,是戴孝的裝扮,公孫太平被捆綁著押進來的時候,聶照正在給公孫既明拭。
“一日為師終為父,他既是我兩位兄長的師父,兄長不在,我理當替他們盡一盡本分,何況這一戰,是我趁人之危。”聶照頭也未擡道。
他與垂垂老矣,瀕死的猛搏鬥,死,非他可炫耀的功績。
公孫太平此刻反倒坦然了,他已經為大雍盡忠,并未愧對父親和先祖皇帝,此時問心無愧,順勢跪在父親靈前,向他磕了三個響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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