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沒想到祁讓會說出這樣的話。

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好意外的，像他這種不正常的人，說出什麼話都很正常。

晚余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垂眸遮住眼底的緒，語氣恭敬而疏離：

“皇上為一國之君，倘若在臣妾一個小子面前都管不住自己，還如何管理朝堂？”

祁讓也不惱，手挑起了的下：“朝堂哪能和你比，你這個小子可比朝堂難管多了。

朝堂若有人得罪了朕，朕就砍了他的腦袋，你整天給朕臉看，朕還得哄著你。”

“……”

晚余說不過他，偏頭躲開他的手，“皇上來的不巧，臣妾正要出門，恕臣妾不能奉陪了。”

“你要去哪兒？”祁讓問，“什麼要的事，值得你把朕丟下？”

什麼事都值得，沒事都值得。

晚余心里這樣想，上卻不敢說，略一沉思后問道：“端妃未能在死之前供出的同黨，皇上還要接著查嗎，或者說，死了，這事就算了結了？”

祁讓的神嚴肅起來：“查肯定是要查的，只是前朝這幾日有得忙，是裴嚴兩家的事都要耗費大量人力和時間，就連徐清盞都不得空閑。”

“那就讓臣妾來，反正臣妾閑著沒事。”晚余趁機說道。

祁讓微微蹙眉：“你怎麼會閑著沒事？你現在是皇后，后宮的一切事務都要你打理。

過幾天就是上元節了，因著梨月的事，過年的時候朕免了宮中一切慶典，上元節不能再有諸多限制，至宮宴是要辦的。

到時候，不得你這個皇后費心持。”

晚余聽到梨月的名字，眼神變得黯淡：“原來皇上對梨月的悼念，只能堅持一個月嗎？皇上現在是不是已經快把忘了？”

祁讓沉默下來，定定看著，仿佛有滿腔的話要和說。

片刻后，卻是什麼也沒說，只展開雙臂將摟進了懷里。

晚余沒有掙扎，僵地著他膛，下擱在他肩頭。

又是許久的沉默過后，祁讓才緩緩道：“朕明白你的心，雖然你不承認，但朕知道你和朕一樣，所有的錯事都是朕做的，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梨月，朕永遠不會忘記，也永遠。”

“那就讓臣妾接著查。”

晚余從他懷里撤出來，嗓音有些發，卻帶著獨有的倔強，“如果皇上不同意，或者又想著為誰開，那就是在說空話。”

祁讓愣了愣，懷疑這片刻的溫，本就是為了騙取自己的心疼。

終于學會了和他虛與委蛇，他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行吧！”他點頭道，“你可以接著查，但要注意自己的，不要太過勞累，也不要整天想著那些傷心事，眼下天氣沒那麼冷了，有空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晚余向他道謝：“皇上不用擔心臣妾的，事沒查清楚之前，臣妾會照顧好自己的。”

祁讓的心并沒有因此放下，甚至很想問一句，事查清楚之后呢？

事查清楚之后，是不是就不好好照顧自己了？

是不是就……

祁讓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手了的頭發：“朕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一個人，你最希他怎樣？”

晚余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問這麼奇怪的問題，略一猶豫后，還是回答道：“我會希他幸福快樂，健康平安，長命百歲。”

“嗯。”祁讓的手從頭頂到臉頰，指腹輕細膩的，眸幽深如淵，“那你有沒有想過，梨月也是你的？你希的，可能也是希的。”

晚余的呼吸一滯，祁讓的話像是一道突如其來的強，穿了心底最灰暗的角落。

又像是一把的刀，準地剖開了的心房。

一滴淚無聲地落，倉皇地別過臉，不想讓祁讓看見。

祁讓卻把的臉轉過來，作輕地替拭去了那滴淚。

張了張口，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我沒能保護好梨月，我配不上的。”

“不，不是這樣的。”祁讓說，“你沒有錯，錯的是朕，這一切的后果，都該朕來承擔。”

他抓起晚余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似勸又似懇求，“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忘，就算是為了梨月，你也要好好活著，這世間把放在心里的人本就不多，如果你不在了，還有幾個人能記得？”

晚余整個人都僵住，心頭像是挨了一記重錘，痛得不能呼吸，眼淚奔涌而出。

孫良言和靜安太妃的長篇大論，都不如祁讓這一句話來得準狠絕。

實在恨死了他，流著淚捶打他，一拳又一拳。

“都怪你，都怪你當初用假避子湯騙我，你害了我，也害了梨月，現在又來和我說這樣的話，你憑什麼……”

泣不聲，語不句，只是瘋了似的捶打他。

祁讓不躲不避，默默承著的怨氣，直到宣泄夠了，才將擁懷中。

“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你怎樣對朕，朕都沒有怨言，你就算把朕打死，那也是朕該死。”

晚余從他懷里掙出來，雙眼通紅地看著他：“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要反悔。”

祁讓點頭：“朕不反悔。”

“那好。”晚余帶著哭腔說道，“我可以給你當皇后，但我不侍寢，你也不能以任何理由讓我侍寢，睡在一張床上也不行，你能做到嗎？”

祁讓愣住，盯著通紅的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艱難開口說了一個字：“能。”

“真的嗎？”晚余又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真的。”祁讓說，“要不要朕給你立個字據？”

“不用了，臣妾相信皇上。”晚余見好就收。

祁讓從淚水未干的眼底察覺到一抹狡黠，覺自己又上了的當，不暗自苦笑。

現在這個狀態，他也沒打算讓侍寢，只要能好好的活著，別再鉆牛角尖，比什麼都強。

“你方才說你要去哪兒？”他換了話題問道，“要不要朕陪你一起去？”

“不用。”晚余不假思索地拒絕，轉念一想，又如實告訴了他，“臣妾打算去一趟掖庭，皇上要去嗎？”

“掖庭？”祁讓皺眉，“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晚余說：“臣妾想去探一下姐姐。”

“誰？”祁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神有些許茫然。

“還能有誰？”晚余揶揄道，“皇上這麼快就把自己的心上人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