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引擎聲由遠及近，盛景炎的車子碾過碎石駛來。

盛景炎是帶著許愿一起來的，還跟著個薛酒，起因是他們晚上在談合作方案的事，盛景炎就是這個時候接到了黎云笙打來的電話。

他覺得許愿和溫栩栩有些投緣，就向許愿詢問是否愿意一起來，許愿自然答應了，可薛酒擔心許愿被欺負一定要跟來，這才導致三人一起來的。

大家都是這圈子里的人，許愿只是看一眼便猜到大抵是黎家人跟溫栩栩談了點什麼外人不能聽的，多半就是讓認清楚自己的份這類的話，也不會有其他更有營養的話題了。

直到溫栩栩上車，黎云笙都沒再說什麼。

盛景炎掀了掀眉，只打了聲招呼便開車走了。

旁人不懂，他卻是懂的。

黎云笙如果真不在乎，也不會特地打電話讓他來接人了，這是明擺著讓黎家人知道溫栩栩這邊還有他護著呢，就算真想做什麼也要看在他的面子上收手。

再者，這附近是真的打不到車，溫栩栩是不好離開的。

三人到來時，溫栩栩仍蜷在角落，目滯怔地著手背的繃帶，仿佛那層紗布正緩緩勒的呼吸。

盛景炎掀眉瞥向黎云笙，兩人換的視線不過剎那，卻足夠傳遞所有訊息。

“上車吧。”盛景炎的聲音打破僵局，溫栩栩機械般起，經過黎云笙時，終忍不住側眸。

他仍立于原地，西裝在夜風中微，目卻冷得像凍結的湖，毫無波瀾。

曾在這雙眼中見過熾熱、占有、甚至罕見的溫，而今卻只剩漠視，仿佛不過是路邊一粒無關要的塵埃。

咬咽下所有緒，鉆進車。

車門閉合的聲響，像割斷兩人之間最后一牽連。

盛景炎啟引擎時，瞥了眼后視鏡中黎云笙的影。

那人未，卻有種無形的威籠罩車，仿佛他隨時能掐滅這逃離的軌跡。

盛景炎輕笑出聲，黎云笙的冷漠不過是場戲，若真不在乎，何需他親自來電？

這電話是警告，是給黎家人的鎖鏈，也是給溫栩栩的最后一道護盾。

“阿笙最近在籌備集團海外分部的重組，黎家盯得，分乏。”盛景炎忽然開口，聲音裹著三分調侃。許愿在后座蹙眉，溫栩栩卻怔住，籌備重組？這是否意味著黎云笙近日的冷漠，并非出于厭棄，而是家族力？

薛酒嗤笑一聲：“黎家人恨不得把黎云笙榨干尸來用。”話雖鄙，卻出真相。

車陷沉默，唯有許愿輕聲安：“栩栩，別太往心里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種時候很多事不好直接開口過問，只能安。

溫栩栩苦笑搖頭，目卻始終膠著在車窗外的夜。

黎云笙的影早已消失，但仍覺得那冰刃般的目仍在后刺穿的脊梁。

或許盛景炎所言不假，他的疏離是保護，是權謀。

可為何，寧可相信他是真的厭了，也不想接這“保護”的冰冷？至前者讓能恨，后者卻讓連恨都了自我辱。

溫栩栩蜷在角落，繃帶下的手背仍在灼痛，卻不及心口的裂口深。

薛酒在后座翻弄手機，許愿則默默遞來溫水。溫栩栩接過水杯，指尖到溫度時，恍惚想起黎云笙曾為暖過的手。那些過往如碎玻璃扎進記憶，猛地閉眼，將水杯攥。

暮漸深，莊園徹底黑暗。

黎云笙仍立在原地，直至車尾燈消失。

他垂眸瞥向腕表，卻第一次因等待而多出幾秒的遲滯。

溫栩栩的質問聲仍在耳畔縈繞，他清楚，那“狠”不過是生存的法則，若他顯半分弱，便會為黎家權力絞殺下的螻蟻。

私生子的挑釁、老夫人的審視、集團外的虎視眈眈……

這一切都不是溫栩栩能接的。

所以就該像說的早說清楚不再糾纏的好。

冷風掠過脖頸，他轉走向自己的跑車。

引擎發時，他瞥見溫栩栩曾蜷的沙發角落，傭人未及清理的醫藥箱散落一地，碘伏棉簽上的跡刺痛了他的瞳孔。

可到底還是沒說什麼，驅車離開。

黎遠航的跑車如一道癲狂的箭矢開向黎老夫人的別墅，胎碾過碎石的聲響與他腔的憤恨共振。

他沖進房間時，皮鞋在昂貴地毯上留下凌的印痕，發凌如瘋草，額角的漬未干，卻已撲過去向老夫人撒。

黎老夫人端坐在檀木佛龕前，佛珠在枯槁的手指間流轉，檀香裊裊如權謀的煙霧，將一切喧囂隔絕在慈悲表象之外。

“！您可要為我做主啊！”黎遠航嚎哭撲向沙發，滾地撒潑的戲碼演得嫻。

他刻意夸張的表演哭訴“那黎云笙簡直瘋了！就為了個人，他連親兄弟的臉面都不顧了！傳出去，外人還以為我們黎家沒規矩，連自家兄弟都能隨便手呢！我這張臉，以后還怎麼在圈子里立足？”他噎著抹眼角，實則一滴淚也無，眼底全是算計的。

黎老夫人轉佛珠的作未停，角卻漾起虛假的慈笑。

太清楚這個私生子的把戲，黎遠航的“乖”與“瘋”皆是籌碼，專為從這兒榨取庇護。

但樂得養著這廢，正如花園里總要養幾株畸形花來彰顯園主的高貴。廢有時候也是有用的，比如此刻，黎遠航的哭訴正為遞來一柄刺向黎云笙的刀。

“阿笙確實過分了些。”終于開口，語調綿如毒蛛吐，“一個人罷了，怎值得兄弟反目？”黎遠航瞬間支棱起，脊梁得筆直，仿佛老夫人的話是金箔詔令。

他殷勤為老夫人捶肩，力道刻意放輕，指尖卻在捶打時暗肩胛位，這是他從按師那兒學來的討好伎倆。

“說得對！那溫栩栩不過是從貧民窟爬出來的臭蟲子，勾引云笙也就算了，還敢狐人挑撥我們兄弟！這種下賤胚子，就該扔去掃大街，哪配沾我們黎家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