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看見家姑娘滿臉漲紅地從房間里沖出來。

陳三郎跟在后，抱臂靠在門口，散漫又矜傲的樣子，角掛著那麼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小桃出一個曖昧又打趣的眼神。

經過幾個月的接，小桃早就發現了家姑娘的臉皮其實厚的。

也只有在面對陳三郎的時候，才會總是臉紅。

不是有句話嗎？說姑娘家在面對喜歡的人時才會臉紅。

那依照家姑娘這個臉紅程度，家姑娘肯定特別特別喜歡陳公子！

兩相悅，多好！

一路疾奔，到了前院，葉緋霜臉上的熱度才終于退下去。

要被自己氣死了，都怪不小心，以后一定要看清人再說話。

村民正坐在花廳里說話，見葉緋霜來了，立刻起迎過來。

他們給葉緋霜帶了許多自家的東西，有土蛋，散養的鴨，種的菜果……把一個個裝得滿滿當當的籃子，殷勤地遞給。

葉緋霜也沒客氣，笑著朝大家道謝，讓小桃收了，準備之后以別院的名義回點布帛什麼的。

張利坐在最里邊，高興地對葉緋霜說：“今天府衙送來了文書，我們的地都拿回來了！”

包括前些年被秦鯉強行征走的地，也全都還回來了。

“這就好。”葉緋霜說，“老村長也可以安心了。”

提到過世的爺爺，張利的眼眶就紅了，用力點頭：“嗯！爺爺泉下有知，一定會欣的。”

前幾天給老村長舉辦了葬禮，葉緋霜還去吊唁了。那位老者死前還念著村民們，是個老好人。

張利抹了把眼睛：“府把我們遞上去的狀子都接了，有幾樁已經查清楚了，還了我們公道。家里有人被害死的，也給了恤銀子。

鄭五姑娘，要不是有你，我們真不敢相信還能有這一天。”

此話一出，得到了村民們的連聲附和，刑娘子等人立刻跪下來給葉緋霜磕頭。

葉緋霜和小桃把大家扶起來，安了好幾句，才讓大家激的緒平復下來。

又說了一會兒話，村民們便要走了，葉緋霜送他們出別院。

張利的眼睛還是紅的。雖然已經過去許多天了，但他還是無法從失去爺爺的悲痛中走出來。

葉緋霜道：“你記得老村長的愿，好好讀書，將來當個好，就不辜負他了。”

然而這話并沒有安到張利，他出一抹既悲痛又無奈的神：“五姑娘，您不知道，這條路對我們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其實葉緋霜是知道的。

現在大昭的制，對寒門出的士人實在太不友好了。

優秀的教育資源都被各大世家的族學私學，以及府興辦的州學縣學壟斷了，普通百姓本進不了這些地方讀書，他們只能去一些寒酸又破敗的小書院，沒什麼書可看就算了，夫子基本都是不得志的老秀才。

所幸會試不限制出，只要想考的都可以報。但就算有天資聰穎的，讀出了名頭，又考出個不錯的名次，了場，也走不到什麼高位。

因為場上看的是家背景和盤錯節的利益關系，上層高的位置牢牢被幾大世家把控著，他們重用族中子弟，這些寒門士子本分不到什麼羹。

所謂的青云路，又何嘗不是一條登天之路。

“會有機會的。”葉緋霜很堅定地說，“這個現狀，會有人出來改變的。”

張利苦笑著搖搖頭：“誰能改變呢？士族子弟都是益人，他們會損害自己的利益嗎？寒門子弟倒是想改，可本無能為力啊。所以，不會有這個人的。”

葉緋霜依舊說：“會有的。”

后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既然知道對于某些事無能為力，那就把自己能力范圍的事做好，其它的給天意。天命若不佑你，你便連人事也不盡了嗎？”

天已經黑了，燈籠都點了起來。橙紅的燈籠紙將燭染了一個溫暖的，灑在陳宴上，讓他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氣息也淡了幾分。

張利咬著牙，臉頰繃：“你說的倒是輕巧。”

正談論著這個話題，他就無法不對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子產生敵意。

他們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

大把的士族子弟都是草包廢，卻能在家族蔭庇下居高位。

而他們這些莊戶出的，哪怕把書讀爛了，最后可能連人家的鞋尖都夠不上。

陳宴走到葉緋霜邊站定，疏淡的目落在張利上：“你把我瞪穿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抄兩頁書。”

張利諷笑出聲，是啊，他們的書都得是抄的，因為買不起，只能借了自己抄。

聽說大家族的藏書閣里卷帙浩繁，什麼孤本奇書都有。

越想，就覺得差距越大，讓人崩潰。

“你在優越什麼？”張利憤恨大吼，“要不是有個好出，你未必能比我強！”

明明對方也沒有鄙視自己，可張利就是覺得被看輕了，自尊心在這人淺淡的眸中的被碾了齏。

陳宴并沒有生氣，他的表都沒有哪怕一一毫的變化，平淡反問：“你想要這種優越麼？你想讓你的后代有個好出麼？”

“你……”

“想不想？”

張利握了雙手，誰不想呢？

陳宴冷漠道：“那還不趕滾回去讀書。”

他不安張利，懶得和他解釋，更不屑與他爭辯——仿佛他真的有優越，高高在上，看不起這些普通人。

但葉緋霜知道，他說的讓張利滾回去讀書，是真的想讓他抓時間好好讀書。

因為等陳宴仕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會是改制，他真的會給這些寒門士子很多機會。

他真的會把自己手里的“羹”分出來。

想要吃到這杯羹的人，起碼得有接的能力吧。

“會變好的，回去吧。”葉緋霜對張利說，“其實很多事已經改變了，以后也會更好的，要有信心啊。”

現在的張利哪里知道，在葉緋霜的前世，他本連繼續讀書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和他的村長爺爺，還有其它幾十個村民，全都死在了曹崖的地牢里。

而這一世，他拿回了地，得到了恤銀子，還健健康康地活著。

葉緋霜看著張利就很開心，覺得他和自己是一樣的，沒有走上前世那樣悲慘的道路，大家都有好的未來。

陳宴往前一步，隔絕了葉緋霜落在張利上的那堪稱溫的視線。

怎麼回事，對一個才見過三面的張利都這麼和悅，怎麼就不能把這種好態度分給他一點？

想到剛才堅定的話，陳晏問：“你確信，會有那麼一個人站出來改變這些事？”

的目收回來，落在了陳晏上。

四目相對，陳晏心跳微微快了幾分。

葉緋霜仰頭他，鄭重點頭：“對，我確信。”

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燈太暖，顯得看他的目，好像也很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