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一并不是真要上廁所，只是無法跟施璟談。

曖昧話題也不行。

心沒辦法坦然。

演都演不了。

現在出來了，便緩口氣再回去。

廊亭左彎右拐，通至一片荷塘。

塘邊垂柳依依，枝條隨風輕擺。

塘面立葉水，高矮錯次，匝匝地鋪陳。

薛一一蹲下，雙臂抱著膝蓋，曲一小坨。

前方荷葉間隙，水面泛著細碎銀，群小魚擺尾游過，激起一波紋。

它們好自由。

薛一一覺得。

薛一一正看得出神，側后方傳來凌的腳步聲。

“我給你1000萬！”一道犀利的男聲。

薛一一從廊橋銜接小過去。

是剛才那個小杜總，正拿著手機打電話。

小杜總旁邊，是那個Y.君子。

Y.君子攀著小杜總，哆嗦不清地哀求：“哥，哥再幫我弄點兒，求你了，求你了哥……”

小杜總不耐煩地一把攘開Y.君子。

Y.君子倒在地上，蜷著，爬著，拉扯小杜總的。

沒有一點兒人樣。

小杜總只顧著講電話：“你放心，施璟絕不會知道你背叛他，你只需要給我開個后門，神不知鬼不覺，1000萬就是你的了。”

大概是電話對面的人心了。

小杜總繼續：“有了這1000萬，你下半輩子不用看別人臉，換別人看你臉，改變命運的機會，可不是一直有的。”

Y.君子拉著小杜總手臂從地上爬起來：“哥…哥…幫我弄點兒……”

小杜總對著手機，忽地開懷一笑：“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好消息。”

小杜總掛斷電話，一把拽住Y.君子的后領，拖走：“吸吸吸，你早晚死在這玩意兒上面……”

周遭恢復寧靜好一會兒，薛一一才起，悄無聲息地回包間。

桌上已經擺放兩個菜。

施璟還坐在薛一一位置旁邊，連碗碟和茶水也移過去。

施璟：“怎麼這麼久？不舒服？”

薛一一搖頭，比劃：“走錯路了。”

尷尬一笑，坐下。

施璟將巾遞給薛一一手，語氣隨意：“想到答案了嗎？”

什麼？薛一一疑轉頭。

施璟拖腔拿調：“你，喜歡，誰？”

薛一一渾不自在，立刻坐正，正視前方。

“刺啦。”撓心的聲音。

是實木椅子腳劃過霧面地板發出的聲音。

兩把椅子扶手，撞在一起。

男人的手還握在薛一一的椅子上，從手背延至小臂的青筋微微凸起，沒挽起的袖里。

薛一一手上巾，看過去。

施璟眸子黑，視線像刀一般鋒利。

薛一一知道，只要指一下他，這道坎就過去了。

深呼吸，無意識地眨眼睛，剛要抬手，施璟上的下。

語氣大發慈悲：“這次就算了。”

大手一松，手指輕輕勾起臉頰發，別到耳后：“等你哪天想說話了，再說。”

薛一一心里咕咚一聲，咽一口口水，卷翹睫微微煽。

施璟忽地‘嘖’一聲，滿眼嫌棄。

這丑不拉幾的大黑框眼鏡，把人都顯傻了。

他手去摘。

薛一一手上巾一扔，雙手護住兩只眼鏡，人也往后仰。

施璟手停在空中，沒好氣：“吃飯也得戴著？”

薛一一覺出施璟有多不喜歡自己的眼鏡了。

那麼，就想戴著。

薛一一試著爭取一下，對施璟點頭。

沒想到施璟真收回手：“行，吃飯。”

薛一一撿起巾，再一手。

這家店菜系以北都府菜為主。

據說是以前的世家大族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想嘗嘗鮮，于是聘請一些民間著名廚子來本家進行烹飪。

家畜廚，競比風。

后來就形了今天的府菜。

其中有一道翡翠豆腐，用剛生發芽的豆和打碎的扇貝，加蔥和蒜一起煸炒而。

面上點一抹紅油。

有味的鮮甜，也有豆的清香。

薛一一吃第三勺時，施璟把服務員進來，指著翡翠豆腐：“再上一碟這個。”

服務員微笑頷首：“好的，施先生。”

薛一一放下勺子，比劃：“不用了。”

施璟置之不理，給薛一一夾一塊牛腩：“吃點。”

薛一一看一眼施璟，在他的注視下拿起筷子，將牛喂進里。

接著，又夾來一塊魚。

薛一一咽下里的牛，將魚喂進里。

一筷又一筷。

薛一一覺得自己好像兒園里的小，被人一口一口投喂食，然后被觀賞進食過程。

這頓飯，薛一一吃得很飽，飽得再撐不下一口。

回去的路上，薛一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將椅背往后放一放。

周六。

晚上九點半。

有些堵車。

施璟單手扶著方向盤，跟著車流淺淺挪。

他今天穿深藍棉綢襯，領敞開，能看見鎖骨。

一路霓虹。

偶爾那麼兩束投進車窗，落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幾分風流氣兒。

施璟：“明天還去學校？”

薛一一搖頭。

不是不想去。

是學校明令不讓去。

畢竟離考只剩不到一周的時間，讓他們在家調整作息和心態。

薛一一思緒頓一下，趕比劃：“我去書店。”

施璟霸道：“不許去。”

薛一一：“……”

施璟：“在家休息。”

薛一一：“……”

施璟：“在家待不住我帶你出去玩兒。”

薛一一搖頭，那還是在家吧。

晚上十點多，兩人到家，一起走進大廳。

施裕正從樓上走下來。

施璟和薛一一同時停下腳步。

施裕看見兩人，手扶著樓梯扶手，也停下腳步。

被這麼逮著，薛一一后頸汗都溢出，心生一種詭異的覺。

施裕繼續往下走，頗為奇怪：“你們怎麼一起？現在才回來？”

施璟單手兜，語氣吊兒郎當：“路上見，帶去吃飯了，回來堵車。”

施裕走向兩人：“一一，是這樣嗎？”

薛一一點頭。

施裕看著薛一一，輕聲：“一一，你先回去休息。”

又看著施璟，正聲：“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薛一一乖巧比劃一個‘晚安’，抬就走。

沒走幾步，后傳來施璟的聲音：“書包不要了？”

薛一一一個扭頭轉，回去接抱住書包，扶著眼鏡，小跑上樓。

薛一一回房，反鎖房門，泡一個澡，關燈，躺上床。

助聽取下。

薛一一的世界，完全靜謐。

腦海里，回響今晚不小心聽到的話。

——我給你1000萬！

——你放心，施璟絕不會知道你背叛他，你只需要給我開個后門，神不知鬼不覺，1000萬就是你的了。

——有了這1000萬，你下半輩子不用看別人臉，換別人看你臉，改變命運的機會，可不是一直有的。

——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好消息。

這些話，足以推測出一個大概。

小杜總被施璟拒絕后，轉頭找上施璟手下的人，用1000萬買通，要調換施璟手里的醫療資。

薛一一在屬于自己的黑里思忖。

如果把這些告訴施璟。

施璟能抓出鬼。

押運資任務能順利完。

災區人民也能用上正規的好藥。

可是…

只要這次押運出問題，不管問題出在哪兒，后果都由負責人施璟承擔。

如果他因此去了JSJ。

那…就自由了。